周六,翟芳汝5点半起床。快速了过一遍考试大纲,匆匆吃过老妈做的鸡蛋面。换了衣服,6点半踏出审计宿舍大门。
沿小道拐入桃源路,一辆银色三菱吉普停在培训大厦前。车旁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米色T恤牛仔裤的小伙。看见她,便走上前去。
“你是翟芳汝?”
“嗯,对。”
“我是范俊,我们上车吧。”
“……哦,好。”
范俊皮肤较黑,五官平平,两颊留下不少青春痘印,实在算不上“俊”。但身形给他加了不少分。南粤之地,男生普遍矮瘦黑,且腰长腿短。能长到一米七八,腰腿比例较为协调,很容易就脱颖而出。
副驾座前,搁着一盒牛奶一个面包。翟芳汝看了一眼,“你没吃早餐?”
“吃过了,这是给你的。”
“哦,我也吃过了。”
“没事,饿了可以再吃点儿。”
说完,他拧开音响。周华建的《花心》随即唱起。
“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你的心,晶莹剔透,是否心里还有梦?……”
《花心》之后,《爱相随》、《飞越迷雾》、《孤枕难眠》、《让我欢喜让我忧》……如此循环播放,一路下来全是华健。
翟芳汝忍不住问:“你很喜欢周华建?”
“对。我就听他的歌,也不烦。”
他看着前方,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前面路口刚换红灯,车子徐徐停下。
“你喜欢他吗?”
“我还行,挺好的。”翟芳汝侧过脸,微微一笑。
当时的她还真不懂华建。觉得听他歌的人都比较成熟,因为周就是一个成熟已婚好男人嘛!
“平时喜欢什么运动?”
“哦,我这人比较懒,偶尔去健身房跳跳操、学学瑜珈。”
“喜欢打羽毛球吗?”
“还可以。我基本什么球类都不会,羽毛球还算好的。”
“喜欢唱歌吗?”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卡拉OK?”
“喜欢呀。我也算麦霸了。”
“那么厉害!”他瞅了她一眼,“哪天一起去唱?”
“好呀!”
他笑了笑,踩油门,提档位,车似箭一般飞驰。
“这是手动档?”她注意到,他一直不停拨动左侧的棍棍。
“对。我不喜欢自动档,手动才叫开车。”
“你的车开得很不错。”
“还行吧。”他明显有些得意。“都是练出来的。平时没事就开我爸的车到处跑。反正单位报销油费。”
到了红领小学,范俊将车停在路边,转头对她说:“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几点考完?”
“下午还有一场,要4点才结束。”
“那我4点来接你。”
“不用,不用。”
翟芳汝连连摆手。好好的一个周六,让人家当一天的司机,多不合适呀!
“没事。你进去考试,我四点过来。”
她欲言又止,看看他,想了想,“好吧。”
上午考现代汉语还算顺利,下午两点文学概论。不知是题目较难,还是复习不够好,反正答题有点发虚。
三点五十分,课桌下紫色“火柴盒”震动一下。她赶紧粗线条查一遍试卷,翻看腕表,只剩6分钟。干脆交卷。
校门口对面,银色三凌吉普已趴在路边。忽然,翟芳汝有种说不出的轻快!也许是考完两门,也许是考完后,有人在等自己。
车上,她明显话多了,挑了一些幼儿园的趣事说给他听。
“看来,你今天考得不错?”
“一般般吧。”
翟芳汝笑了笑,“主要是今天考了两门,没事了。”
“明天呢?”
“明天上午还有一门。”
“我明天还是六点半来接你。”
“啊?”她不由睁大眼睛,“这个,实在太……”
“没事。”
还没等她说完,范俊轻轻一句带过。
翟芳汝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连当两天司机,周六日全搭上,在她看来,真有点麻烦别人了!
平日,上完一天班,浑身累得快散架。迈出幼儿园大门,看着女老师们一个个给老公接走……她总有一种置身事外,于己无关的淡漠。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虽然独来独往,但用心去享受,便如风一般的自由自在。
周华建低而瞭亮的歌声又充满了车厢,两人一时无语。
范俊慢慢加速,车子不知不觉疾驰而去,直到他将车停在培训大厦路旁,翟芳汝才回过神来。
眼中有几分犹豫,看了看他,垂眸,“谢谢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他还是淡淡的那一句。
翟芳汝下车,转头,“我家就在这条小路拐进去,第二排宿舍。”
范俊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笑道:“好。明天老时间,还是6:40见。”
“好的。”
她盈盈一笑,挥手作别,“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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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翟芳汝刚跨出宿舍大门,就看见那一辆银色吉普停在门侧。她有点儿惊讶,但没有犹豫,快步上了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没多久就到红领小学。
“你几点考完?”
“十点结束。”
“好,我在这儿等你。”
翟芳汝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转身开车门时,轻轻“嗯”了一声。
今天考《中国当代文学》,感觉还可以,十点准时交卷。
范俊建议开车兜风,中午一起吃肯德基。她没有异议。
有一个人作陪,不用自己打点安排,她感觉挺新鲜。
午饭结束,她想,应该打道回府了吧?不是不喜欢跟范俊一起,但两人刚认识,两天都呆在一块,她有点吃不消。
上车后没多久,范俊的手机响了。他说的是荆州话,翟芳汝一句也没听懂。电话聊了足足十多分钟,从他的语气,她感到有一件计划之外的事,让他措手不及。
挂线后,翟芳汝主动问:“有事吗?有事你先忙。”
“没事。”他目光游离看着前方。
翟芳汝瞥了他一眼,柔声道:“没关系的,我回家就行。”
范俊双手握着方向盘,半晌,才慢慢地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约了几个同学。”
翟芳汝一愣,立刻摇头。“不用不用,你们同学好好聚。”
“一顿便饭而已。”
“我连考两天,挺累的。你们同学难得聚一次,我们改天再约。”
范俊看着前方的路,沉默良久,忽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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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俊的生日聚会在一家酒店的包间里进行。
五位同学已到,有男有女。大家一见他推门而进,围上来就起哄。跟在身后的翟芳汝,还没上前,众人已齐刷刷全瞅向她。
范俊清清嗓子,“这是翟芳汝。我的同学,大个、油头、小丽、高翔、这位梁娟。”
翟芳汝连忙挤了个大笑脸,“大家好。”
桌上摆了几色凉菜和饮料,大家随意坐在沙发上。范俊和同学寒暄几句,点了包间的卡拉OK。他唱了首《花心》,又跟叫高翔的男同学合唱了《甲乙丙丁》
翟芳汝一直保持微笑,坐着看着。
身旁的女同学梁娟倒了杯可乐,问她:“给你加点儿?”
“不用,我喝菊花就行。”她笑着拿起手中的玻璃杯,抿了一口。
梁娟往前凑了凑,“你也是俊俊的同学?”
她眼睛看着杯子,“嗯,不是……”
正想是否要解释一下?包间的门给推开了。一位五十多岁,身穿西裤衬衣的男士迈步而进,他身后是徐保育员。
她顿时一愣。
梁娟跟几位同学已经站起来,“叔叔、阿姨好!”
翟芳汝连忙站起身,随大家打招呼。
范俊的爸爸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笑着点点头;徐老师站在丈夫身后,一身得体的浅橘色套裙,淡施妆粉。她看着翟芳汝,脸上深深长长的折子都展开了,“芳汝来了,快坐吧。”
范爸面容和蔼,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坐吧,都是俊俊的老朋友、老同学,别客气!今天虽是小儿生日,但不过是一顿便饭,大家不用拘紧。”
待两老入席,大伙各自就坐。范俊坐在翟芳汝左侧,她正对面就是二老。
范爸环视一周,含笑道:“俊俊,上菜吧。”
菜很快布上,席间也算欢声笑语,互相劝个酒、说个笑。徐老师不时提醒范俊给她夹菜,还说她吃得太少了。
而这顿饭,翟芳汝食不知其味。
生日便饭已经够意外了,没想到范俊的同学来了,他爸妈也来了。
她一再暗暗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但这种场合,她是主动点?热情点?还是含蓄点?矜持点?……怎么样都别扭!毕竟两人的关系,远没到这一步。她又不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
切完蛋糕,饭局总算完了。
两位男生正想跟范俊商量下半场节目,徐老师在旁侧开口,“俊俊,先送芳汝回家。”
“嗯。”
范俊应下来,笑着与众同学作别。
上车后,翟芳汝才略松一口气。这一刻,她只想快点回家。范俊也没有说话,一路上两人格外沉默。
车,终于在培训大厦拐角外停下。范俊这才侧过脸,眼光似看着她,嘴上说道:“今天你一定比较累,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翟芳汝应了一句,匆匆下车,匆匆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