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锦江泛着暗金色波光，我撑着湿透的裤管站在岸边，江水漫过脚踝带来的寒意让我逐渐清醒。手腕上的电子表显示2023年5月7日，但眼前分明是古色古香的木质栈道。
“这是...哪里？“
我低头看着身上粗布短打，布料上绣着的云纹竟与博物馆里见过的唐装如出一辙。远处传来酒肆的喧闹声，醉醺醺的吟唱突然变得清晰：“天生我材必有用——“
血液凝固般的感觉冲上太阳穴，那些陌生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我看见自己站在金銮殿上，玄色龙袍加身，手中握着镶嵌夜明珠的酒壶；又看见月色笼罩的秋浦河畔，七十二名采石女对着江水唱着祭祀歌谣。
“公子可是李太白？“
清冷的女声惊得我后退半步，鹅黄襦裙的少女提着竹篮站在石阶上，鬓间银簪晃动着细碎阳光。她身后青衫书生抱剑而立，腰间玉珏泛着微光。
我下意识摸向胸前口袋，那里本该装着毕业论文的U盘，此刻却摸到块温润的玉佩。正面刻着“太白“二字，背面是道门密篆，此刻正发烫般烙在掌心。
“诗仙若是肯为贫女作诗，这篮新蒸的玉露团子便归公子。“少女笑着递来竹篮，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
我鬼使神差地接住竹篮，口中脱口而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未说完就被自己惊到，这分明是李白的《清平调》！
青衫书生突然按住佩剑，剑鞘上的饕餮纹泛起青芒：“好个谪仙人的口气！“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我，“只是这诗的后半阙，该是'春风拂槛露华浓'才对吧？“
我怔怔望着对方，记忆中这首诗确实是这样的。但此刻脑海里却自动补全了另外一种版本，更华丽更瑰丽的词句在舌尖跳跃。玉佩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少女手中的玉露团子无火自燃，化作点点星辉融入我的经脉。
剧痛席卷全身，无数金线在眼前织就巍峨城楼。朱雀大街的喧嚣、兴庆宫的沉香、杨贵妃鬓角的牡丹...这些记忆碎片与我的现代意识激烈碰撞，直到看见江面倒影——那张不属于我的、剑眉星目的年轻面容上，一双桃花眼正泛着迷茫的水光。
“公子？“少女的声音穿透幻象。我猛然回神，发现三张焦急的脸几乎贴到鼻尖：提篮少女、佩剑书生，还有个灰袍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最可怕的是，所有人此刻都看着我的右手。
低头看去，不知何时握在掌心的竹篮里，蒸好的玉露团子竟凝成三颗剔透的琉璃珠，每颗珠子里都映着不同颜色的月光。
暮鼓声从远处飘来时，我正攥着那三颗琉璃珠发呆。紫衫少女突然扯住我的袖子：“申时三刻的潮汛要来了，公子快往东岸走！“
话音未落，原本平静的江面突然掀起三丈高的浪墙。我下意识后退，却发现脚下木板正在龟裂。灰袍道士不知何时亮出符咒，青烟结成的巨掌将我推向岸边。
“巽位生变，坎离倒悬！“道士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颤音，“这不是天灾，是有人在撕扯时空罅隙！“
浪涛中浮现出数十道透明触须，缠住试图逃窜的百姓。我看到有个老妇人怀里抱着襁褓，触须擦过她脖颈时，婴儿的啼哭突然变成诡异的笑声。
佩剑书生突然割破手掌，血珠在空中凝成剑形：“离火诛邪！“剑光扫过之处，触须发出灼烧的嘶鸣。但更多触须从水中钻出，缠住了他的双腿。
“用这个！“紫衫少女将琉璃珠塞进我手心，“捏碎它们，但要念《将进酒》的前半阙！“
三颗珠子同时迸发强光，我本能地背诵起熟悉的诗句。刹那间，滔天诗意在江面炸开，那些扭曲的触须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在对抗某种古老韵律。
当最后一个字消散时，江面恢复平静，只有几片被染红的树叶漂浮在水面。道士踉跄着扶住我：“你究竟是谁？为何能唤醒沉睡的...“
话没说完，他的佩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我们同时转头望去，对岸酒肆的屋檐上，七道流星直坠后山。最前面那颗流星拖着银色尾焰，在触及地面前突然炸成漫天星雨。
“七星连珠...是罗浮旧部在求援！“紫衫少女脸色骤变，“快去少陵原，他们在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我转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低头看去，不知何时握住的剑柄上，正刻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诗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马蹄踏碎枯叶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时，我正攥着那柄刻满诗句的青铜剑。七个流星坠落后形成的星阵在夜空中闪烁，指引着通往少陵原的方向。紫衫少女的襦裙沾满泥浆，发间银簪断裂了一截，此刻她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罗浮旧部擅长操纵星象，但这次七星连珠...“她突然噤声，指着天边血红色的月亮。整片夜空都被诡异的红雾笼罩，月亮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纹，宛如龟甲上的占卜纹路。
佩剑书生突然按住剑柄，剑鞘上饕餮纹路渗出暗红血珠：“是贪狼星噬月！戌时三刻阴兵借道...“话音未落，脚下土地突然塌陷成深不见底的沟壑。我们坠落过程中，我看到沟壁上布满与江底触须相同的透明鳞片。
“抓紧我！“灰袍道士抛出捆仙索缠住我的腰肢，他袖中符纸疯狂燃烧，“臭小子，你的'诗剑合一'还差最后一层心魔考验！“
剧痛从心脏炸开，无数金线在识海中织就巍峨城门。朱雀大街的喧嚣、兴庆宫的沉香、杨贵妃鬓角的牡丹...这些记忆碎片与我的现代意识激烈碰撞，直到看见沟底那张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老者——他手中紧握的青铜酒壶上，赫然刻着“太白醉月“四个篆字！
“李...白？“我脱口而出的瞬间，老者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发神采。他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喘息，铁链哗啦作响：“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破碎的诗句化作金光冲天而起，那些鳞片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
紫衫少女趁机抛出三枚铜钱，钱币落地变成燃烧的火焰漩涡：“巽风聚灵阵！“烈焰暂时阻挡了怪物追击，我们趁机爬上沟壁。回头望去，血色月亮已经吞噬半轮苍穹，地面裂缝中伸出无数骨爪，每根爪子上都挂着破旧的灯笼。
“那些是...阵亡将士的怨念？“我注意到灯笼上的安西军徽记，记忆中李白的《关山月》突然自动浮现：“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随着诗句吟诵，所有灯笼同时熄灭。灰袍道士抚掌大笑：“好！以诗化剑，当为我辈百年第一人！不过...“他盯着我掌心正在消退的金线，眉头微蹙，“你体内这股力量，究竟是夺舍还是共生？“
此时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我们终于看到少陵原的全貌。二十八座高台环绕着中央祭坛，台上竖立着刻满星图的青铜柱。但最令人心惊的是，每个高台上都绑着浑身是血的修士，他们胸口插着的正是七星连珠中的陨铁箭。
“住手！“我突然冲向最近的祭坛。当看清被缚在柱上的青年时，血液凝固在血管里——那是我大学时期最要好的室友，陈默！
他认出我的瞬间，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解开星轨锁...“话未说完，祭坛主控台突然亮起红光。戴着青铜饕餮面具的黑衣人转身，他手中操纵的傀儡正是陈默的尸体！
“欢迎来到天机阁。“黑衣人声音像是用砂纸打磨过，“你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穿越者？三百年前有位公子同样带着李白的记忆重生...“他突然扯开面具，露出与我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