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烟小姐,他是怪物!”张管家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将七烟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对面眼泛蓝光的男人,“你快走!不要管我!”
七烟一向天真,张管家本以为在这乱世之中,七烟如此单纯的性格实属难得,但此刻,他第一次这般无奈。七烟竟然天真到想要和一个怪物聊聊,如果怪物是那么好沟通的,他也就不至于一路被追杀到这边。
现在张管家只希望七烟能不要犯傻,乖乖地听话逃跑。
但一向乖巧听话的七烟此时却显得异常的固执,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拉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张管家,声音轻柔地道:“张叔,他不是怪物,他是人。”
他是人?
张管家这才停下来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一直追杀着自己的身影,在大厅内灯光的照射下,那身影的原貌渐渐地显露出来。
的确是个人,还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他的头发乱糟糟地披在眼前,挡住了相貌,只露出一双泛着蓝色光芒的眸子。他的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病患服,但服装多处有被撕破的痕迹,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肌肤。
张管家的身影忽然迟疑了一下,他再次看向地面上带着血迹的冰刃,眼中的警惕依旧。眼前的这个怪物看起来虽然和人一样,但正常人可不会凭空凝结成冰刃,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闯入他人的宅邸,袭击别人。
“七烟小姐……”张管家还欲再劝告,却见七烟微微向前迈了一步,靠近了那个男人。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声音也不由得大了些,“您小心!”
张管家的声音仿佛刺激到了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他低吼了一声,向后跳了一步。这一步便是常人的十余步,他和七烟之间顿时间隔出了一大段距离。
“嘘——”七烟转过身,冲着张管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重新将目光移到了男人的身上,然后一步一步缓缓地接近了他。男人隔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七烟的身影,眼中的蓝光竟然一点点地淡了下去。
“我是七烟。”七烟走到离男人半米的距离后停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睛中映出了男人的样子,“你是谁?”
男人皱了皱眉,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嘶哑的没有规律的低语。
张管家惊愕地抬了抬眉,这怪物,竟然是个不会说话的人?
但那阵低语在七烟听来却不是这样的,她虽然也无法听懂,但她莫名地能感觉到男人是在向自己表达着什么。她忽然想起了老师安德森的教诲,这世间有很多音波,每种音波又分为不同的频段,而人语只是其中的一种。当人听到了超出自己接受范围内的音波时,就会误以为对方只是在毫无意义地叫嚷,如同兽语,如同噪音。
难道,这男人说的就是另外一种音波?
七烟的眼睛猛然一亮,她尝试着调整自己的接收频段,试图和男人产生同步。
一点一点地,她似乎能听懂些男人的只言片语。
“出差……怪物……儿子……”这是七烟从男人的低语中提取出来的关键词。
很明显,男人可以听懂自己说的话,只是自己听不懂他的!七烟对男人产生了兴趣,她拿出手机将男人的话全部录了下来,然后耐心地放缓了语速,说道:“这里很安全,你现在这里住下,我会尽力帮你。”
男人歪了歪头,就在七烟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话时,男人点了下头。
“七烟小姐!”张管家没想到七烟竟然会下了这样一个胆大的决定,她竟然想把这个怪物留在别馆里!
“没关系,他不会伤人的!”七烟转过头,对张管家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来照顾他!”
“可是……”
“求您了。”七烟看着张管家的眼神里带上了一抹哀求,“张叔,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吗?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听懂他的话了!”
在音乐的领域,七烟向来知道自己的天分,也充满了自信。
张管家看着七烟,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女怕是也疯了。但是他从未见过七烟如此激动,对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如此上心的时候,下意识地,他便有些犹豫了。
“张叔~”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张管家的耳边响起,看着七烟一脸担忧的样子,张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如果他有孙女的话,大概会成为那种特别溺爱子孙的老人吧。
“谢谢您!”七烟开心地转了个圈,复而转向男人,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男人闻言痛苦地皱了皱眉,随后沙哑地吐出了一个音节。
他说:“我叫周虎。”
自称是周虎的男人被安排在了地下的仓储室内,他似乎对七烟以外的人都充满了敌意。七烟则像是找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每日只要有了空闲,必定会到周虎那里去和他聊聊。至于他们聊的内容,张管家可谓是一点也听不懂。
直到有一天,七烟兴致冲冲地从二楼跑了下来,直奔周虎居住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又失魂落魄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走了出来时,张管家才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产生了好奇心。
“七烟……小姐?”他拍了拍仿佛在发愣的七烟,却没想到将沉思中的少女吓了一跳。
七烟那副惊愕的样子也令张管家有些担忧,他不由得追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七烟怔怔地看着张管家,忽然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随后她用一种微不可察的声音道,“张叔,我听懂他在说什么了……”
七烟找到了调整音波的方法,然而将男人的话全部翻译出来后,她却沉默了。
她没有想到,所谓的病毒蔓延,并不是有人会死,有人会发疯那么简单。那些发了疯的人,也不是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失去了感知,而是时刻处在巨大的恐惧之中。只因为,他们的眼里整个世界早已变了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