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正在草稿纸上计算最后一道电磁感应题。窗外惊雷炸响，雨点砸在走廊铁皮柜上。车棚顶棚漏雨，我的自行车后轮被积水泡得发胀。许唯推着车经过时，车铃铛在雨幕中撞出清冽声响。他运动鞋踩进水洼，鞋侧的宇航员涂鸦在路灯下泛着荧光。林又又紧张生怕别人看出她的不知所措，背对着车棚的外面。
“链条坏了？“他单脚支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衬衫领口。是他，果然还是被他看见了。我攥着生锈的车钥匙，看他俯身检查我自行车的链条。许唯向前走来，许唯把手机电筒咬在齿间。冷白光束里，我看见他睫毛上凝结的水珠，随眨眼动作滚落在我的车座。他卷起袖管时露出小臂淡青血管，随转动扳手的动作起伏如山脉。“暂时能骑。“他直起身时，手机电筒的光圈正好笼住我们。雨丝在光束里化作银河碎屑，我看见他喉结上的痣随吞咽动作轻颤，“家住哪里？”我回答了我家的地址惠园小区。他说“要不要跟我走环湖路？隧道口的排水系统比较好。而且也顺路我家也在惠园小区“我捏住车把的手心沁出薄汗。环湖路要绕过废弃气象站，上周班里传阅的恐怖漫画里，穿红雨衣的女鬼总在那截路灯坏掉的路段游荡。我回答“好”。
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像某种秘密切分音。许唯的车始终领先我半个身位，他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数次与我的前轮重叠。经过气象站时，他忽然加速，“数到三就冲刺。“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这段路有七盏路灯，最后一盏下面埋着1997年的气象胶囊。“我咬紧牙关跟上他的节奏。雨点迎面砸在眼眶，却在掠过他飞扬的衣角时变得轻盈。车轮卷起的水花里，我看见他运动鞋上的荧光宇航员在黑暗里明明灭灭，仿佛指引方向的微型灯塔。爆胎发生在第四盏路灯下。我的自行车猛地倾斜，膝盖重重磕在路边消防栓。许唯急刹时溅起的水花打湿我的校牌，他蹲下来查看伤口的神情，像在观察天文望远镜里易逝的流星。“上来。“他把他的车调转方向，后座残留的雨水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的光泽。我攥着他腰侧衣料，闻到他后颈传来的雪松香混着铁锈味。他的脊背随着踩踏动作微微起伏，隧道口的穿堂风掀起他衣摆，我慌忙闭眼，却听见他闷笑：“抓紧了“车头突然右转，轮胎擦着隧道内壁划出尖锐声响。应急灯绿光里，他腕表秒针跳动的节奏与我的心跳共振。出隧道时雨停了，月亮从云层裂缝漏出半张脸。许唯单脚撑地停在我家巷口，老式路灯将他影子投在青砖墙。我跳下车时，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
“别动。“他指尖拂过我耳后，拈下一片湿漉漉的银杏叶。叶脉在他掌心舒展成金色血管，我这才发现巷子尽头有棵古银杏，雨水打落的叶子铺满青石板。许唯从车筐里取出素描本，撕下某页塞进我掌心。转身骑进夜色时，他的白衬衫被风鼓起，像是逆向坠落的降落伞。心中也充满着很多疑惑仅仅一面之缘的许唯却突然出现，他家的小区竟然和我是同一个那为什么那么久我从来没见过他难道他是刚刚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