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楼惊魂

塔罗寄语:所有选择都是坍缩的概率云,除了爱——它是唯一的观测者

血月舔过巫寨檐角最后一滴腐雨时,金瓜的僧靴正陷在祭坛粘稠的玫瑰泥里。

血月舔过巫寨檐角的铜铃,将吊脚楼的影子拧成一张獠牙密布的巨口。金瓜踩着祭坛腐木阶梯,袈裟扫过石缝里黏腻的藤蔓,忽见藤须缠着半截褪色的银铃绦——绦尾的茉莉香粉味,和星铃当年为他补僧袍时染上的一模一样。

高处,花无影慵懒地侧卧在蛛丝软榻上,纱裙开衩处缀满毒刺,足踝金铃晃出摄魂的响:“小和尚来讨相思债了?”她指尖勾着星铃的发簪划过锁骨,血珠沁入雪肤,“可惜你惦念的祠女姐姐……”藤蔓突然缠住金瓜脖颈将他拽近,“早和我融成一谭蜜汁了~就不想尝尝?”

花无影折扇上的血珠坠入泥泞,溅起涟漪中映出千百张扭曲的笑脸——那是吊脚楼檐角铜铃在蠕动,锈绿铜皮龟裂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拼接成的齿轮。整座祭坛突然发出活物般的肠鸣,星铃残魂凝成的水晶玫瑰从尸堆心口暴长,藤蔓绞住金瓜脚踝的刹那,他听见地脉深处传来机括咬合的轰鸣。

“小和尚的佛心跳得比铜磬还响呢~“花无影的赤足碾过金瓜僧袍下摆,七岁女童的身躯在月光下抽枝拔节,羽衣爆裂成漫天磷粉。她左眼水晶瞳裂出蛛网红纹,右半张脸却浮着星铃十五岁时的梨涡,染蔻丹的指甲划过他喉结佛珠:“当年姐姐在这给你喂豆腐,如今我请你吃更妙的——“腐蝶群忽聚成软榻,她斜倚着扯开新生的妖躯,腰腹鳞片随呼吸开合,露出底下齿轮咬合的机械脏腑,“千机阁的活楼盛宴。“

吊脚楼群在惨叫中折叠重组,檐角刺入地脉如巨兽獠牙。金瓜抄刀削断缠腰的玫瑰藤,碎瓣却化作带倒钩的铁蒺藜扎进皮肉。花无影的嗤笑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蛇形盘上中央梁柱,羽衣流光扫过之处,腐木翻出森然铁骨:“左边第三十九根檩条藏着姐姐的梳妆镜,右边第七十二块楼板垫着大祭司的舌头......“她忽然俯冲而下,机械尾骨扫塌半面墙,露出墙内密密麻麻的婴尸轴承,“你猜供桌底下埋着谁的心肝?“

金瓜划破掌心,佛血泼向扑来的齿轮群,铜锈遇血蒸腾起腥臭烟雾。花无影趁机贴着他后背游走,獠牙叼住僧袍系带:“当年她在这给你补衣裳,线头都缝进相思咒——“她指尖戳进他肩胛旧伤,勾出一缕发黑的棉线,“现在我把咒文改成傀戏符,你动情一分,楼里便多长一根绞肠钉!“

整座活楼应声痉挛,梁柱翻出带倒刺的钢缆将金瓜吊上半空。下方地砖轰隆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齿轮深渊,星铃残魂的荧光正被数百条青铜锁链拖向深处。花无影踏着虚空走近,妖瞳映出他腕间渗血的佛珠:“姐姐总说众生可渡......“她忽然扯开胸前鳞甲,露出半块嵌在机械心脏里的魂镜碎片,“那你渡渡我呀?“

腐蝶群聚成星铃梳妆的虚影,金瓜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蹲在灶台后偷瞄,少女星铃的簪尖正将情丝缝入他脱线的僧衣。花无影的机械手指骤然刺穿幻象,冰凉铁爪捏住他下巴:“她连缝衣都在想你,却为这群蝼蚁剜心镇邪——“活楼突然剧烈震颤,她背后展开齿轮拼成的蝶翼,每片钢羽都刻满巫族禁咒,“今日我便教教你,什么叫痛彻魂髓的渡化!“

万千钢索从她蝶翼爆射而出,钉入活楼每个关节。檐角铜铃炸成锋利的齿轮雨,金瓜在钢索间腾挪闪避,却见花无影的机械尾骨缠住星铃残魂的锁链:“你说......“她舔着刃齿轻笑,“我是先拆了你的佛骨,还是先捏碎她的残魄?“活楼深处突然传来蒸汽轰鸣,所有梁柱喷出滚烫黑雾,金瓜在灼热中瞥见花无影脊骨处闪烁的千机阁符印——那正是操纵整座活楼的命门所在。

檐角铜铃骤响,吊脚楼轰然倒转!巨石的祭柱,在花无影足尖轻点下突然片片崩碎,像高速上翻倒的卡车头,没头没脑地迎面砸来。

来势凶险,金瓜后槽牙一哆嗦,就把古司刀甩飞了。右手条件反射往屁股后头一掏——这动作他练了二十年,闭着眼都能摸到祖传金瓜锤的檀木柄。可指尖刚碰到个冰凉的物件,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开呢,突然发现触感不对。

“俺的大锤呢?“这抽出来的,哪是专碎大石的威风金锤?分明是那根把从废墟里淘来的、半截刻着星玲芳心的青铜钥匙,活像根腌过的长条黄瓜,连心都跟着蔫了一半。这滑稽场面让金瓜瞬间表演了个瞳孔十级地震,连迎面而来的巨石都吓得在空中顿了半拍。

“哎哟我的锤爷爷!“他心里大声叫苦,猛地想起,趁手的家伙事,这会儿,正全插在山脚小吉那儿,摆“七星护崽阵“了!懊悔药,可救不了命。轰隆间,巨石阴影已经笼住他锃亮的光头,这会儿后脖颈的汗毛早就跳起了踢踏舞。

“完犊子了!“金瓜哀嚎着,双脚拧成麻花,连摔带打地横滚急退,摔得是七荤八素,手掌心都擦破了,却也没扑腾出几米远。

“额滴神!”眼看巨石是要把脑瓜拍碎,忽然福至心灵想起师父说过“万物皆可为兵“,当即双手捏起身边唯一的“防身之物”,就掐起御诀,气沉丹田暴喝:“看我金钟...哎呦!“没等罩子出口,钥匙蓝光自发爆起,一个比金钟罩大强百倍的蓝色电网护在胸上,硬硬卸了巨石怪力。

大罩之中,金瓜手心又在吃痛,身心一震,陷入到蓝光幻境之中。

童音入耳,“七月初三,无影又偷饮祭酒。她说坛底映着阿娘的脸,可阿娘分明葬在……”一段悦耳童瑶,天籁的好听,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是在一处祠堂,破败了,血污的经卷,散了一地,一个迷你版的花无影正低哼而来,脚上戴着好看的银环,俯身去拾美足边的一片黄叶,“祠堂的老东西发现我沾了妖气,姐姐就把镜片塞进心窝……”她突然撕开衣襟,心口黑洞里伸出带刺藤蔓,“说是镇邪,实则是把我魂儿炼成她的守宫砂!”

纤细的指尖,只一触,哗啦,黄叶不见,激起一群腐蝶,记忆崩乱,转回祭坛。

月祭台上,初长成的花无影纱裙半透,金铃系在雪白脚踝叮当作响。她旋身勾住星铃的素白腰带:“姐姐穿这么严实,长老们怎么看得尽兴?“星铃蹙眉拽回衣带,腰侧银铃却被扯落坠地。

画风再突变,腐蝶铺满画面,待散开时,虽依然在是在祭坛,却已经是在一个微光的夜里。满头凌乱的星铃被妹妹按在祭坛边,花无影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她心口月牙疤:“装什么圣女?你当年若不假惺惺替我...“她突然撕开姐姐衣襟,“那群长老怎会发现我是更好的祭品!

歇斯底里间,整个画面都在震动,碎成两半。左边的一半,星铃颤抖着刺镜入心,血流了一地。右边的一半,手脚镣铐的花无影正被长老用银钩剜去妖骨,绝死挣扎,眼神凄厉而绝美。妖血渗入地脉的刹那,整座寨子的梁柱绽开猩红茉莉,将惨叫的巫民绞成花泥。

罩着的蓝光散尽了。

金瓜的视线仍被记忆残片搅得混沌,直到花无影的机械蜂群嗡鸣逼近,他才猛然回神——可已经迟了。她的指尖正抵在他眉心,妖力如毒蛇般钻入经脉,锁死了他的佛门罡气。

“现在整座寨子都是我的花盆~”花无影蛇一般缠上金瓜后背,染蔻丹的指甲戳进他肩胛旧伤,“倒是姐姐心心念念的小和尚……怎么连句‘女施主使不得’都不会说?”

“动不了了吧?”花无影轻笑,尾音拖得绵长,像蘸了蜜的毒钩,“姐姐总说你憨,可我觉得……”她俯身,呼吸拂过他耳畔,“你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最是可爱。”

金瓜怒目圆睁,却连指尖都动弹不得。活楼的齿轮在他头顶缓缓咬合,星铃的残魂在锁链中愈发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

——直到一缕月光穿透黑雾,斜斜映在花无影的脊背上。

她的妖瞳骤然收缩,机械蝶翼猛地一颤,动作竟僵滞了半秒。金瓜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的破绽,可身体仍被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束光游移,最终落在她后颈的千机阁符印上。

“月……祭……”星铃的残魂突然在锁链中挣扎,声音细若游丝,却清晰传入金瓜耳中,“……子时……月光……照她……脊骨……”

花无影猛地回头,妖力暴涌,锁链瞬间绞紧,星铃的残魂发出痛苦的颤鸣。可已经晚了——金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舌尖咬破,一口佛血喷向半空,血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刺目金光,不偏不倚,正溅在花无影后颈的符印上!

“滋啦——”机械血肉灼烧的刺响中,花无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她的妖力骤然紊乱,活楼的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钢缆一根根断裂。

月光,竟在逆转双生圣女的掌控权!

星铃的残魂趁势挣脱锁链,蓝光如瀑倾泻,瞬间接管了活楼的部分机关。地板轰然翻转,金瓜坠入一条突然裂开的甬道,耳边最后传来花无影歇斯底里的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姐姐,你护得了他一时……”

快走……子时三刻……荒原裂隙!”星铃的嘶喊混着齿轮摩擦声。

金瓜踉跄冲入甬道,身后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

活楼在崩塌,星铃的残魂碎成荧光,却在触地的刹那凝成一朵幽蓝玫瑰——花瓣由齿轮与记忆丝线编织,根系深扎进机械残骸。

“真恶心……”花无影赤足碾碎玫瑰,钢爪却突然被量子藤蔓缠住。她挑眉轻笑,舌尖卷起一片飘落的花瓣,“姐姐至死都要和我纠缠?”

蓝光顺着她的足踝攀爬,玫瑰竟在她心口重新绽放。星铃的虚影从花蕊中浮出,指尖虚点她眉心血痣:“你逃不掉的……我们生来就是……”

“——彼此的牢笼?”花无影猛地掐碎花茎,量子碎片扎进掌心,妖瞳迸出癫狂的愉悦,“那正好!”她撕开胸甲,将染血的玫瑰残骸塞进机械心脏,“从今往后,我痛一分……你痛一丈”

花无影的机械心脏发出刺耳的崩裂声,全身都在痉挛颤动,但蓝光却在更迅速的消散。

机械蝶翼猛地撕开月光,鳞片下翻出千百只复眼:“你以为这点把戏困得住我?”花无影舔着崩裂的唇角,妖血在银发间蜿蜒成符,“姐姐的残魂……可比从前美味多了。”

活楼废墟轰然坍缩成血色漩涡,“花开那日——是她渡我,还是我吞她?”花无影深吟着,立于涡心轻笑,尖足无声碾碎了,最后一朵量子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