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见仙（再中）

日月如流，一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小乞丐十三岁了，在破观这一年，虽大鱼大肉谈不上，但起码天天能吃顿饱饭。

而且，时不时还能用铁剑仙的贡品打打牙祭。不得不说，这桂花糕、蜜汁鸡翅和鲜肉月饼是真香。

因此，虽少年瞧着还是较同龄人瘦小，但相比一年前已好上许多。

不过，去年在诗会偷烧鸡，而被护卫打得头破血流，那伤口很深，他当时就觉得会留下一条疤。

如今一看，果不其然，额头从眉心到左侧眉梢，横亘着一条凹凸不平的丑陋疤痕。

少年对此不怎么在意，以前是做乞丐的，哪会在乎什么伤疤啊？

况且，他之前也没少挨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疮痂，也没少落下。

额头上这条，不过是更明显些罢了。

在破观这一年，老道士认真教他功法、剑道。

但少年学得极不认真，甚至压根没学。

以至于老头悉心教导一年，他连修仙的门都还没摸着呢，就一知道两句心法口诀的普通人，而且这还是老头强迫记住的，要不他才懒得背。

这也正常，十多岁的孩子，自小流浪街头，无人管教，难免养成个无拘无束、不服管教的性子。

且修行可是要下苦功夫的，按老道士给他定的课业，每天上午诵读道经，感悟天地灵气，下午持剑练习剑道，就连晚上，都要听老头给他讲李星阑大破魔族的传说。

额头带疤的少年，对于诵读道经和练习剑道，他是能偷懒就偷懒，能对付就对付。

他的想法不难理解，自己就一没爹没娘的乞丐，哪当得上什么修仙者呢？

还不是自讨苦吃，白费功夫。

但唯独，这带疤少年，对于晚上老道士讲的，关于铁剑仙大破魔族的传说故事，并不抵触，甚至很喜欢。

老头也乐得多讲一些。

每每讲到兴头上，他总会扼腕长叹。

“要是能瞧到仙人一剑，那该多好啊！”

老头痴迷剑道，修为只五品境界，对于传说中的铁剑仙，自然向往得紧。

每当这时，带疤少年便嘲道：“哈哈，老头你一小小五品，神仙你也敢想？”

大多时候，老头只会吹胡子瞪眼。

不过有次，老道士却反驳道：

“哼，你知道什么，李星阑的师父，那个道姑，可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同门！按理说，铁剑仙也算我师叔！”

但额头带疤的少年，却笑得更大声了，“李星阑的师侄，居然才区区五品哈哈！”

于是老头就又蔫了。

当然，少年只是嘴上瞧不起五品，内心还是很佩服的。

别说五品，就是九品修者，对少年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至于五品那不是高到天上去了。

委实是老头没啥高手风范。

不过，老道是真的很向往仙人。

“要是能看到仙人一剑，那该有多好啊！”

这是他的口头禅，每当喝酒喝多了，总要来上这么一句。

每年八月十八，便是余杭有名的观潮节。

在江南乃至整个天下，钱塘江大潮都声名远扬。

每年八月，钱江涌潮最盛，潮头可达数米。海潮来时，声如雷鸣，排山倒海，如万马奔腾，蔚为壮观。

且因李星阑观潮登仙之传说，除文人士子和八方游客外，修士和武夫亦来观潮。

这些修士武夫，并不奢求能像李星阑那般，一朝从凡俗踏入仙人境。

但他们期望能领略些许这钱塘潮意，哪怕只一二分也好，便足以破境登道。

而老道士自是每年都去观潮，这次他还带上了少年。

“老头，李星阑一步登仙的传说，真的是真的？”

望着如万马奔腾的潮水，带疤少年如此问道。

“哼，那当然是真的！”

老道士一脸得意，好像李星阑是他亲戚似的。

这钱塘江大潮，壮观是壮观，但毕竟每个潮头都长得差不多，时间长了难免乏味。

带疤少年很快便腻了，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而老道士见他如此不认真，不由得摇头叹气。

“哼，知不知道，这潮水可是有着铁剑仙的几分剑意，每年观潮的机会只有一次，你却不知珍惜！”

毕竟，老头总将“要是能看到仙人一剑，那该有多好啊”挂在嘴边。

而真正仙人一剑，怎可能轻易见到，哪位陆地神仙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因此，这每年的钱塘潮，便是了解仙人的唯一机会，哪怕只是看仙人曾观过的潮水。

仙人一招一式，无不契合自身大道，与天道共鸣。

就算只远远看上一眼，对低级修士来说，都有可能直接破境。

当然，直面活生生的仙人，自是痴人说梦，远远看上一眼也够呛，但看看这钱塘潮，总还是可以的。

且之前有个传言，一位剑修从这钱塘潮水中，领略了李星阑的一丝剑意，便直接连破两境，从九品踏入了七品。

“老头，李星阑比普度天尊和玄天上帝还厉害？”带疤少年突然问道。

老道士对铁剑仙的崇敬，不必多言，从他把普渡天尊和玄天上帝摆两边，而把李星阑放中间，就可见一斑。

要知道，铁剑仙左边的普度天尊，还有另一个名字：观音菩萨！

少年并不奇怪道观会供佛家神人，他见得多了，还有寺庙供道家仙人的呢。

当然，名字和牌匾肯定是不同的了，比如在老头的破观里，就叫慈航普度天尊。

而铁剑仙右边的玄天上帝，那更是响当当的神人，圣灵玄武之化身也！

以至于道门真传武当山，其吕祖殿现在还挂着块“玄武当兴”的牌子。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笑呵呵道：

“那自然是比不过。”

李星阑毕竟是一百年前才登仙的。

而观音和玄武之分量，不消多言。

少年又问：“那你怎么把李星阑放中间啊？”

老道士笑眯眯地说：“因为她给了天下所有凡人和低级修士，一个希望。”

——李星阑一介乞丐，尚能一步登仙，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从前，修仙者是很讲究出身的，修士的父母，多半也是修士。

但李星阑之后，这个观念却大大减弱了，无数凡俗备受鼓舞。

并且，也正是在铁剑仙之后，天下涌现了一大批年轻有为之人。

其质量之高、数量之巨，远胜周朝以前。

以至于，江湖上除早已有之的“十大高手”排行，甚至还出了一个“青云榜”，专排年轻一辈。

就仿佛，李星阑一步登仙，直接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不难想象，李星阑作为一个象征，究竟鼓舞了多少人。

老头道：“从这个角度讲，铁剑仙之功德，哪里比玄武少得半分？”

带疤少年静静听着，神情若有所思。

老道士又说：

“你这小子，以后修行也得认真对待，切不可敷衍了事，老头子我资质太低，这辈子突破五品是没指望了，也不知道还能教你多久……”

额头带疤的少年，闻言却猛地睁大眼睛，他听出了老头话中含义。

——原来，修仙者也是会死的。

之前，少年一直以为修士不会死，但这怎么可能呢？

难怪老道士总念道，要是能瞧见仙人一剑，那该多好。

因为他已经大限将至，而若得见仙人，说不定就能突破到四品。

——嘿嘿，那就又能多活两年啦。

不过，这也只是个可想不可及的愿望罢了。

带疤少年问道：“你教的那啥心法，第一句咋说来着？”

老道士：“你这小兔崽子，唉！”

那年的八月十八后，少年开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