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药庐里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苏雪调配的淬体汤中加入了雾隐山独有的龙血藤,汤汁呈暗红色,散发着腥甜气息。“必须趁热喝下!“她用木勺搅动冒着热气的药锅,“这汤能修复受损经脉,但过程会如万蚁噬心。“弟子们排成队列,端起粗陶碗一饮而尽,瞬间疼得满地打滚,指甲在青砖上抓出深深的沟壑。
暮色沉沉地压在听雪楼的飞檐上,演武场的玄铁地砖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经过整日淬体训练的弟子们东倒西歪地倚靠着青石墙,粗重的喘息声混着压抑的呻吟,在空气中交织成一曲疲惫的乐章。
有人瘫坐在地,颤抖的手指费力地解开沾满血污与汗渍的衣襟,露出胸口大片狰狞的烫伤——那是九幽地火淬炼时留下的印记,皮肤泛着诡异的紫红,边缘处还在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年轻的弟子们大多眼神涣散,干涸的血迹在嘴角结成硬块,方才强忍着吞下的淬体汤,此刻仍在胃里翻涌,烧得他们眼眶发红。
角落里,一名精壮汉子正用匕首挑开裹在小腿上的布条,伤口处皮肉翻卷,赫然是今日负重训练时被铁砂磨出的深可见骨的创伤。他龇牙咧嘴地往伤口上撒着止血药粉,疼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却始终没吭一声。旁边的少年倚着他的肩膀,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强撑着精神帮他包扎,手指却因过度疲劳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训练场中央,几个稍有力气的弟子正在收拾散落的玄铁石锁。他们的手掌布满血泡与老茧,每一次发力握住石锁,都疼得倒吸冷气。有人的指甲在高强度训练中脱落,却只是随手将渗血的手指在衣襟上蹭了蹭,继续投入劳作。
远处的药庐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弟子们相互搀扶着,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苏雪带着几名医师穿梭其中,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伤痕,眉头越皱越紧。“来,先喝碗安神汤。“她将冒着热气的陶碗递给一名脸色惨白的弟子,那弟子接过碗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汤药洒出大半。
陈默站在观星台上,俯瞰着这片疲惫的景象。夜风卷起他的衣角,却吹不散空气中浓稠的血腥味与草药味。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却倔强的脸庞,心中既欣慰又心疼。这些弟子们,在短短一日内,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可即便如此,没有一人选择退缩。
夜色渐深,药庐的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受伤严重的弟子被抬进屋内,轻缓的疗伤曲从屋内飘出,试图抚平他们身体与心灵的伤痛。而那些伤势稍轻的,在简单处理后,便相互依偎着在屋檐下沉沉睡去,手中还紧握着白天训练用的武器,仿佛即便在梦中,也不愿放松警惕。
陈默转身走向密室,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千机阁的威胁如乌云压顶,而听雪楼的弟子们,必须在这残酷的训练中迅速成长,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守住这片来之不易的安宁。
第2天,清晨的雾隐山还笼罩在浓重的雾气中,演武场的玄铁钟便被撞得震天响。弟子们拖着沉重的步伐集合,身上还带着昨日训练留下的淤青和绷带,可看到陈默手持长鞭立于点将台,又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昨日能承受蚀骨蚁药浴的,出列!“陈默的声音冷硬如铁。二十余名弟子强撑着站出队列,他们的皮肤仍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行动时牵动伤口,脸上却满是倔强。陈默抬手示意,几名杂役抬出更大的陶罐,罐中翻涌的黑色药汁里,密密麻麻漂浮着通体赤红的蜈蚣,正是毒性更甚于蚀骨蚁的“千足噬心虫“。
“药浴时间加倍,玄炁运转必须保持在巅峰状态!“陈默话音刚落,第一个跳进药罐的还是那日率先尝试蚀骨蚁浴的汉子。药汁没过头顶的瞬间,他的身体剧烈抽搐,青筋在脖颈暴起如虬结的树根,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其他弟子对视一眼,纷纷咬牙踏入,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中,药汁表面不断炸开黑色的毒泡。
药浴结束后,弟子们连站立都成问题,却又被驱赶着投入音波训练。方士转动机关,三十六面青铜镜组成旋转迷阵,每面镜子都折射出扭曲的光影。“在镜阵中保持音波稳定,同时破解镜中幻象!“陈默一声令下,弟子们强忍着药浴后的剧痛,捏起法诀吹奏竹笛。
音波在镜面间来回反射,整个演武场化作光怪陆离的迷宫。有人被自己的音波幻象迷惑,玄炁紊乱;有人被镜中千机阁恶鬼的幻影吓得乱了阵脚。一名女弟子却突然闭上双眼,以心听声,她吹奏的音波如流水般绕过镜面,精准击中阵眼。当最后一面镜子轰然碎裂,她力竭倒地,嘴角溢出的血沫中还带着未消散的音波纹路。
午后的兵器淬炼更是惨烈。熔炉中的九幽寒铁在持续高温下,释放出的邪雾几乎凝成实质。弟子们轮流动用玄炁锻造,每当邪雾缠上手臂,皮肤就会迅速溃烂。有个少年锻造时玄炁不济,被邪雾侵入经脉,当场口鼻渗血,却在陈默的怒吼声中,用牙齿咬住止血布条,继续挥锤。
夜幕降临时,药庐里挤满了伤员。苏雪一边为中毒的弟子吸毒,一边调配解药,断琴的琴弦在疗伤曲中震颤,缓解着众人的痛苦。陈默站在药庐外,听着屋内压抑的呻吟,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烫伤的双手。远处,演武场的玄铁钟又被敲响——那是为深夜加练的弟子准备的。
月光下,几个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训练场。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仍紧握着武器。陈默握紧腰间的裂空刀,他知道,每一次的极限训练,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锻造利刃。而这些在痛苦中不断挣扎、不断站起的弟子,终将成为听雪楼最坚实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