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天气初燥,跑道上的空气很烫。
因为衬衫被汗湿了,桑原没办法把纸张夹在腋下。
“桑原君,相信你会做得很好,”锦户织月挥手作别,“明天啊,我就要去参加县剑道大赛了。”
“嗯,祝你成功。”
“垫子上面都是汗,不干净。”桑原对脚边疑似昏厥的神宫司生花说。
神宫司生花终于翻了个身,从深绿色坐垫上滚到草坪上。
“没那么夸张吧……”跟被那啥了似的。
神宫司生花将手捂住脸,从指缝间对视上刺眼的日光。
像她这样羸弱的家伙……仰卧起坐都做不到的话……
“呜呜呜……”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运动不行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的。”
“但是,但是桑原君就什么都会啊……”
“呃,只是做不了仰卧起坐,又不会因为这个死掉。”
“但是……锦户部长说……呜呜……”
“她又跟你说什么了?”桑原看着锦户部长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睛眯起。
“没,没说什么。”
“……”算了,学聪明了。
……
下午,桑原看着学校对门的烧烤摊,约定的地点就在那里,倒是离他们的窝点——展演厅很近。
“你可以自己回家么?”桑原对神宫司生花说。
“能,吧。”
“哎……能还不是不能?能的话我就不送你回去了,社团那边有事。”
“不能。”
“……”
“你吃烧烤吗?”桑原扶额,真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烧烤?烧鸟我是吃过哒。”
“不是烧鸟,”桑原说,“带你去吃吃看吧。”
桑原觉得带神宫司生花每次出去都要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太功利主义,不好。
——单纯一起吃个饭吧。
烧烤摊是提前预约好了的,不过,桑原不太喜欢这种闹哄哄的环境。
弹奏部经过荣仓绫的清洗现在只剩下这可怜的十几号人。
把几张桌子拼接在一起,堪堪围坐下来,直径三个臂展。
“嗬,下午难得清闲,大家都来得这么早,那就提前上菜吧。”说话人是一个叫小林义怀的,桑原记得他。
乐队闲杂人员,玩贝斯的。
神宫司生花与这些人也是有过一面之缘,怯生生地打了几个招呼,就挨着桑原坐下来。
这个举动也让众人面面相觑。
总能让美少女缠上的神奇男人。
“烧烤,”神宫司生花像是乡下人第一次来城市,喃喃自语,“今天又品尝到了新的食物呢……”
“烧烤,是动词,”桑原解释,“不是什么稀罕的料理,只是用炭火烤着铁架然后撒上重口的料理作出来的食品。”
“当然,这些食物谈不上高级。”
她每次下馆子都一惊一乍,表现得也太便宜了吧!
不过,神宫司生花的进食还是很优雅的,吃完一串就要用一张纸擦嘴。
“太频繁的话,会磨破的。”桑原就比较豪放,吃肉就是要大口地。
“喝点酒?”有人起哄。
桑原赶紧拧开一瓶饮料,并解释:“这些料理就是味大,喝点饮料吧。”
“桑原君,你也喝吧!”
“拜托!先把你身上的校服脱下来再说这种话啊,你们到底是去哪买的酒?”
“我们展演厅楼下,嘻嘻,就有私售的地方,”长沼尚子从一旁桌子上拿来一厅易拉罐,上面写着抹茶味饮料,“伪装得很好呢。”
桑原又不动声色地把即将到嘴的“饮料”用舌头挡住。
“那是犯法的吧……”神宫司生花小声道。
“是的,我们不能喝。”
“那怎么办?”少女陡然变得紧张起来,“那会被抓走的吧?”
神宫司生花紧张地环顾四周,似乎在辨认烧烤小贩们是不是便衣警察,会不会突然二话不说上来押解他们。
“扑哧,神宫司桑,”桑原愉悦地连肉都没能咽下肚子,“你读过《套中人》吗?”
“嗯?看过的,记得是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的短篇小说。”
“写的主角叫什么来着?”
“别里科夫,把自己装在套子里,艳阳天也要给自己包上雨伞,套鞋,其实就是作者嘲讽当时社会下这些不懂得变通,一心想做制度的良民……”
“是的。”桑原脸上的笑意更甚。
“别利科夫。”桑原又补了一句。
“……你戏弄我!”神宫司生花憋红了脸,一时间羞恼的血液都冲上头脑,生平第一次用那么大的分贝说道。
一时间,饭局上的所有人都噤了声,不约而同地看向神宫司生花那边。
神宫司生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将脑袋埋得低低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向这恶作剧般调笑的始作俑者靠去。
桑原的笑声在所有人看向这边时就停了下来。
刚还火热的氛围,怎么注意到他这边就冷场了呢?桑原不明就里。
“都吃上了,也好,说明诸位来得足够早。”
这颇具嘲讽的话语……
桑原不用转头也知道,背后站着谁。
荣仓绫路过自己的时候,轻轻瞟了一眼神宫司生花,但详略得当地在自己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
这下子,她是真的认为自己是那种玩弄少女情感的人渣了吧……
“呃呃呃,”神宫司生花忽然被手上的韭菜串串呛住,猛地咳嗽。
眼泪都飙出来了的那种。
桑原一时间手足无措。
怎么办,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拍拍她的背吗?
桑原求助的目光扫了一眼座上的众人,全都是关切的目光。
桑原感谢他们提供了除了帮助之外的一切支持。
荣仓绫环抱臂膀,站在一侧,表情冷淡,似乎也很期待他的表现。
这算是什么啊?!串通好了要来给自己下套?
桑原没有什么回头路,他轻轻地拍打着神宫司生花的背。
其实桑原不觉得自己的动作能起到多大实质性的作用,但是这种情况下,总不能让她孤立无援吧……
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自己离她那么近,也不会放任不管啊!
桑原觉得自己有一百种理由可以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但是似乎人们只愿意相信表面上所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