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玄色剑道服的少女们用手中的竹刀劈砍。
桑原觉得,剑道的比拼有点太限制锦户织月发挥了,就比如“镜心一刀流”的要诀,其中“居合道”的那一部分无法发挥。
如果是考验全身动作要领的拔刀术,桑原相信以锦户织月的有武力值,一定能一击拿下。
对方似乎有些急躁,她深知比分落后的情况再耗下去就是温水煮青蛙,还不如搏一搏。
于是她左手执剑柄尾部向后收,右手与剑尖同时指向锦户织月,随后迅速上前一步,一记标准的牙突,左手中的竹刀向前刺去。
“天然理心流,”桑原想了想,开始凭着记忆解说道“还糅合了一些一刀流。”
其招式胜在出其不意,注重一击必杀,让对方无法反应出刀。
在对方的视角中,其右手抚刀身挡住左手,而因为左手抓刀柄尾部,攻击范围也更长,所以这一招很多时候在敌人以为不会中刀时而出意料地中刀,所谓出奇制胜。
对方爆发的惊人气势,不顾一切地突进,锦户织月不得不暂避锋芒。
冷兵器都讲究长度,任凭你是武艺高强腰负打刀的剑客,在战场上遇见了握着太刀骑马而来背后还背着薙刀的武士,那建议还是快跑吧。
对方的手臂提升了兵器的长度,全身着力于一点向前刺去。
锦户织月身轻如蝴蝶,回避对方直取咽喉的攻击。
桑原觉得,这种刁钻的角度已经不能单单靠反应力来躲避了,大概是锦户织月熟悉对手的招式而做出来的预判。
“呼——”耳边传来神宫司生花的呼气声。
锦户织月往后退的同时扬起手,竹刀朝对手前臂而去。
攻守之势异形,锦户织月并不咄咄逼人,见对方退却之后便稳稳站定。
“时间不多了,是卫冕成功,还是新秀胜出……”解说如是说道。
自对手使出“牙突”之后,神宫司生花便紧张到屏住呼吸,她楞神般地看着电视机。
“——如果,如果是我站在上面的话,一定就被‘杀’了。”
“锦户部长确实很厉害,很沉着呢……”桑原摸摸下巴。
其实刚才用力点,她那一刀完全可以打在对方手腕上,说不好可以直接能击落竹刀。
击打要害之类的规则先不论,只要能缴械的话,一定是算分的。
而且对方的那招也并不干净,遮挡视野又耍心眼。
这种竞技性比赛难免双方会有碰撞和摩擦,原则上不是不可以玩脏的,毕竟也是在规则的限度内取胜,但双方应该用的是同一尺度,你能脏我也脏,所以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但锦户织月作为「剑心」的传人,可谓是将光明磊落的风范体现得淋漓尽致。
“赛点。”解说激动的声音糅合着老电视的电流声,气氛被推向高潮。
或者说,是对方最后的机会。
困兽犹斗,对方眼里站得已经不是锦户织月,而是倒映着闪亮亮代表至高荣耀的金牌,与高达五十万円的奖金。
“呀啊——”声音回荡在场馆之中。
只要能击中……比分就能扳平,对成功的渴望足以让任何人的双眼被蒙蔽。
高举起竹刀,不讲章法地挥砍,堪堪擦着锦户织月的袖子而过。
面对豁出一切的暴起,锦户织月扎马步,双手举起竹刀一推,实打实接下了这么一击。
锦户织月轻旋腰肢,瞄准对方身侧,借力使出了斜劈。
竹刀又是一抵,两人一来一去间又回到了原点,以柄革为圆点开始绕着圈。
对方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长时间的高强度竹刀交锋,没有间隙的短兵相接,身为女孩子的手臂发软。
她不得不松开手臂,后退一步,与其兼顾防守而错失机会,倒不如以攻代守。
再以一个极其危险的横砍向锦户织月。
锦户织月将身子一侧,轻盈闪过后,照对方面门降下手中的竹刀。
桑原判断出锦户织月收了力,因为那刀速确实称不上快。
对方只能连着轴向右趔趄两步,避开竹刀,重心不稳,双手紧握的竹刀在一瞬间有了微微的松弛。
大概是料想到失败了吧。
而锦户织月似乎并没有收住力气或者改变方向,那竹刀在空中划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那个少女稳住身形的同时,觑了眼锦户织月。
剑道赛的精髓是唯快不破,如果太慢就会被抓后摇。
她的眼里又闪烁起希望。
双手挥舞起竹刀向锦户织月的头上打去。
「就是这样,战至最后一刻」
锦户织月的眼中,那降下来的竹刀似乎变得缓慢,让她看到了那里面蕴藏着的对方的决心。
那么——就向她致以自己之至高剑法吧——
向下接近地板的竹刀猛然收住,瞬间改变方向,沿着在空中划过的残影痕迹陡然回返。
「镜心一刀流·燕返」
在自己的脑袋上挨了竹刀不轻的一下之前,锦户织月由下而上地直取对方的前臂。
竹刀落在地上。
裁判举起红旗,锦户织月胜。
“赢,赢了。”神宫司生花从蹲着的姿势变成软趴趴的鸭子坐。
“是啊,好险。”桑原附和。
“好……好厉害……”绥玉看呆了,双手随着重力垂下,良久没有动作。
锦户织月先是和对方拥抱了一下,不知耳语了些什么,然后隔着电视机的屏幕,朝着这边深深鞠了一躬。
“锦户织月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用一记漂亮而惊险的燕返式成功卫冕——”
……
赛后的采访环节。
锦户织月摘下了千篇一律的护具,身着剑道袍的身影让人觉得干练挺拔。
额角沾了点汗珠。
化了淡妆,看上去格外俏丽。
桑原相信,锦户织月明天就会上东京电视台的《日报》,然后成为剑道圈子里的大红人。
新时代的媒体,懂得怎么抓住眼球。
“卫冕冠军”的含金量很高,但不及“卡哇伊”“素敌”“昭和神颜”这样的字眼吸引人。
“您得到了金奖,请问有什么想说的吗?”
记者将话筒凑到锦户织月的嘴边。
锦户织月大方地笑了笑:
“得到了金牌和奖金,这离不开大家的鼓励和支持……我谨代表我自己感谢大家的支持。”
作为新闻采访,一上来肯定就是问些场面话,然后感谢下这个感谢下那个的,所谓政治正确。
“得到了那么多奖金,想用来做什么呢?”
“购物,逛街,电玩城!”
“啊,让人意外的回答——锦户桑,听说你在学校里的成绩也十分优异,剑道会影响学习吗?”
“还好啦,每天禅坐的时候会想英语单词,背背课文——啊不对这段剪掉剪掉!”
“这是直播……”
“……”
少女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严肃下来,前后的反差让人忍俊不禁。
接下来,明天的日报,锦户织月一定会以一个俏皮可爱的形象出现吧。
“最后决胜的那一招很帅气呢——平时一定苦练了很久吧。”
“嗯嗯,燕返需要看准时机才可以使用,我也是灵光一现……”少女不复俏皮的样子,变得假正经起来。
只有桑原会心一笑。
他想起来了那次和锦户织月打羽毛球,最后的绝杀时刻也是用这一击来救场。
桑原莫名觉得,她可不是什么“灵光乍现”而是蓄谋已久,为的就是致敬当时。
“——得到了这样的成绩,一定有很多感动和经历吧——锦户桑你为什么会学习剑道呢?是因为从小家里的传承吧?”
据说锦户家就是开道场的,祖上出过剑道宗师级人物,历任家主都有免许皆传。
“是——但是也不全是,有很多因素吧。”灯光之下,高台之上,少女立于巅峰,“还因为一个人,他对我的意义,比名刀对于剑客更重要。”
“他(彼)?是个男生呢?”
“是。”全场哗然。
“那……那是青梅竹马?”记者像是找到了惊天秘闻,嗅到商机的她追问。
“不算啦!我说的可不是那种关系。”
桑原微微一怔。
幼驯染的话……自己并不了解她的过去,对此,他也不知道指得是谁。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有男朋友吗?”记者巧妙地回避了话题,但是换做另外一种方式问出来。
锦户织月的眼珠子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有的。”少女俏皮一笑,看向镜头。
全场再次哗然。
这下,明日的日报,会出现多少男孩子的梦碎的哀嚎声。
桑原若有所思地坐在原地。
有没有男朋友这个问题……真是耐人寻味。
桑原当然知道她没有男朋友。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锦户织月很受欢迎不假……但是也没到影响生活的地步,况且她看上去也挺享受被众星拱月的感觉的。
……没理由因为暴露在大众视野里就编造一个莫须有的男友吧……
……
一个转场,锦户织月消失在了电视机的画面里。
桑原还在原地托下巴沉思。
“哥哥——”绥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是吃醋了!”
“什么?”桑原回过神来,电视机的广告声离耳朵很近,“别乱说。”
“啊咧——原来真是女朋友!”绥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不是吃醋所以就是男朋友?桑原陷入了绥玉奇怪的逻辑之中,“我需要重申一遍我们没什么关系,那是我的同学。”
“哼——一开始就闹哄哄地要绥玉开电视,就是为了为那个叫‘锦户’的女孩子加油?平时怎么没见哥哥关心帮助同学?”
“好啦——”神宫司生花在一旁笑着出声,“你哥哥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呵呵,不信。”绥玉环住不存在的胸,满脸不信任。
“是真的啦。”
“生花酱,你似乎不知道我的哥哥的恶劣品性……那我就简单来说吧——身为色狼的哥哥居然……唔唔——”
桑原赶忙捂住绥玉的嘴。
那是你哥哥!不是真的我啊!
“唔唔——”
桑原将绥玉制服,扔到床上。
……
傍晚,风还有些大,桑原看了看堆满垃圾桶的便当盒子。
三个人的中饭和午饭都靠这个解决。
现在的便利店里……大概就有很多滞销的特价便当吧……
如果做兼职,自己还能白嫖几份,生活绝对不成问题。
有了钱之后,就会想更多的事情。
每天的兼职……神宫司生花的房租兼生活费用……之前和锦户织月一起参加的羽毛球赛的奖金……还有给荣仓绫补课的工资……绥玉和自己的一些杂物卖了钱……甚至算上网上视频的广告收入——
手头上的福泽谕吉数量不少——自己重生以来才过了一个月吧!就要成为这个阶级的高收入人群了。
——霓虹的阶级早已固化,桑原觉得,自己真了不起,能赚那那么多钱,而且来源各不相同!
有了钱要花出去,桑原现在就很想置办一下音乐器材,这玩意虽然砸钱,但自己也不是什么发烧友,很有分寸,而且他能用这些东西变现。
下次去专门的市场逛逛。
最好先问问乐队里有没有认识的人脉渠道……
“桑原大人,在干什么呢?”神宫司生花用拖把反复擦拭已经光亮如新的地板。
神宫司生花失去了做饭的活计,小原绥玉失去了洗碗的差事,饭前饭后的时间变得很宽裕。
“我在想一件事——”
“嗯?”
“你一定有很多乐器设备吧!一般都在哪里买的呢?”
“买……”神宫司生花红了脸,“都是送的吧……我……呃,要学习很多舞蹈和音乐的。”
“……”桑原大致猜出她的意思。
因为是神社巫女,可能还是大有来头的巫女,神社和各界社会名流都抢着给她家送东西……
——当然,这只是猜想。
桑原叹了一口气。
“……桑原大人要是想要的话,我虽然现在不可以……但会努力攒钱,送一架,一架和我用的吉他一样的德国lakewood……”
桑原失笑,这搞得他像是什么钓着女孩子骗取钱财的人渣似的:“你知道手工Lakewood多少钱吗。”
有这钱,他还不如买一把好点的电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