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原默不作声地替她切好烤肉，放进她的盘子里。
神宫司生花紧挨着墙，看上去很苦闷的样子。
桑原叹了口气。
用叉子插进烤肉，递到少女嘴边。
“要冷了，”桑原解释说，“啊——”桑原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哄绥玉吃饭。
他不觉得有什么，之前她做“女仆”的时候也喂过自己来着。
神宫司生花的眼睛闪烁，樱桃小口翕合两下。
贝齿和餐具的叩响，少女红唇轻启。
“我和她的关系……”
——桑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解释，可能是之前的“朋友论”不能自洽？
“我和她关系就是家庭教师和学生的关系，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能不解释，但桑原知道，现在所有的解释都会变得很苍白很无力，有点像狡辩的感觉。
但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偏偏是这种无法证伪的东西……
“好了，唔……”神宫司生花捂着嘴，“都快咽不下去了。”
“啊，”桑原停下手中全自动切肉喂饭一条龙服务的刀叉，“抱歉。”
……
参拜完毕神社之后，学生们按时回到了大巴上，并对号入座。
桑原站在后排的过道上，一时间又犯了难。
对于敏感的女生来说，尤其会在意“我和你妈落水先救谁”这个难题，况且，彼此间还是闺蜜。
而现在，面对两个赌气的少女，桑原被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带着主观的想法坐哪边都不行啊……
那就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好了！
桑原若无其事地坐在神宫司生花旁边，然后低头看手机。
“诶——这怎么还少一个人啊？”导游巡视车厢，来到了最后面，“这里有人吗？”
“没有！”桑原赶忙说，“您站着多累啊，不如坐这吧！”
他现在希望导游能够坐下来，充当一个缓冲的作用。
“那样——听说二年生刚好有一个早上没赶上大巴，用专车送来的学生。”
导游去了一通电话，表情谄媚。
“就是说嘛，修学旅行还是要和同学们一起比较有意思啊。”
“好好好，你现在在附近？那很好，我来接你，等等啊。”
桑原和锦户织月对视了一眼，然后像是始料不及对方也看过来，赶紧挪开。
以导游的表现看来——来者还是个位高权重之人？
不过……没赶上车就让专车接送参加修学旅行……怎么想也确实不是普通人。
桑原倒是不在乎有的没的，只要能隔开自己和锦户织月就行。
他继续看手机。
“啧……”
桑原抬起头，与荣仓绫正对上视线。
“……”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荣仓绫的声音异常得情感充沛，甚至还渗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不是，别用那对于你来说过于恶心的语气说话了啊！
车上的学生，但凡是听说过这位大小姐威名的，也对此幕表示诧异，纷纷揉着眼睛。
“你……”桑原眼皮子一跳，实在没想到来者正是荣仓绫，“你这家伙，难道说连‘不迟到’这个唯一优秀的品格都被你丢掉了么？”
荣仓绫没有理睬桑原，转头向神宫司生花：
“那位神宫司小姐，请问你能坐到这边来吗？”
荣仓绫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指了指锦户织月身边的座位。
——欺人太甚了啊喂！
“你到底想干嘛？”桑原颤抖着声音质问。
“没什么，只是想要和桑原老师复~习~功~课。”
“请你别用那种语气说话……”
神宫司生花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用手推了推桑原的肩膀，示意他走开。
“你别听这个家伙乱说啊……”桑原看着神宫司生花越发阴沉的脸色，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可没有乱说什么。”
“啊，既然是补课的话，神宫司桑还是坐在我身边吧~不要打扰他们啦~”锦户织月坏笑。
“不是，我那个，我没有啊啊！”桑原快崩溃了。
车厢的最后，是三个不同风格的美少女与一个少年的纠葛。
互相对视，暗流涌动。
这轻小说封面的既视感……
“真羡慕桑原桑啊……”
“为了所爱的少年，大家都很拼命呢……”
“渣男真恶心，我们报警吧？”
在车厢内的杂音之中，神宫司生花和荣仓绫换了个位置。
“你为什么这样做。”桑原低着头，声音也压得很低。
“只有真正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觉得我做了什么吧？”荣仓绫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样子，和刚刚的“出格”判若两人。
“那你带了书吗？”桑原灵魂拷问。
“没带。”
“……”“你是怎么做到做什么事都理直气壮的。”
“因为我什么都能做到，连‘做什么都理直气壮’这件事也可以。”
“小声点可以吗……”
桑原的余光看向神宫司生花和锦户织月。
她们两个将一本漫画放在两人腿的之间，凑着脑袋合看。
大概也是混淆视听之计，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桑原确信，她们一定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啊啊，这一题可以用代数法来解答，荣仓绫同学。”桑原的声音不轻，用半个车厢的人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在她们看来，他们就是在假借“补课”名义行不轨之事。
“嗯——勾股定理，假设a为……”
“你在说什么？”荣仓绫皱眉。
“哦，忘记和你说勾股定理的原理了——是这样的，两个直角边的边长的平方加起来等于斜边的平方，可以用割补法验证，具体是说……”
荣仓绫黑着脸听着桑原滔滔不绝的讲述。
桑原把上辈子能记忆到的网课都回想了一遍，歇了口气。
“吵死了，再叫就把你丢下去。”荣仓绫靠着窗，狠狠地瞪过来。
“不是你要补课的吗……”
“我现在不想补了，不行？”
“那你就当我不存在，成不？”桑原压低声音道。
“呵——那，你去给我拿一本漫画。”荣仓绫指了指车厢的另外一边。
“好的，荣仓绫同学，在车里学习确实不太好，我们先不补课了。”
“……”
荣仓绫白了桑原一眼，用手撑着脑袋，靠着车窗闭眼。
桑原长出了一口气。
紧接着，一只脚就翘到了自己的腿上。
黑色长筒袜，足弓的弧度很漂亮。
然后从自己小腹下划过，激得桑原猛地抬头。
她的脚轻轻地放下来。
在过道上空显眼地晃荡。
还好脱了鞋，不然明天连裤子都脏得没法穿了。
——不对，好个什么啊？！
荣仓绫保持着惬意的姿势睡去。
桑原的心脏狂跳，感觉耳边翻书的声音陡然变得很大。
“。”
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翻书声消失了，两个少女脑袋挨着脑袋小憩，桑原自己也昏昏欲睡。
他觉得腿部有些酸麻，却也没等到荣仓绫换个姿势。
是睡着了？
他轻轻挪动身体，观察荣仓绫的表情。
睡得应该很熟。
先挪屁股……然后再移动右腿……
踮起脚尖发力……用手垫在她的小腿上，慢慢地把自己的大腿给抽出来……
桑原动作很轻，生怕把荣仓绫吵醒了。
自己的一边屁股已经挪出座位，却见荣仓绫的眉头皱了一下。
随后是条件反射地一蹬。
桑原的惨叫在大巴车里环绕。
“你疯了吗？”
桑原因为疼痛的脸很扭曲。
“这是我的下意识反应，”荣仓绫面无表情，“而且你有错在先，不应该对睡梦中的我做那种事。”
“什么？”桑原倒吸一口气，语调都在颤抖。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不要试图猥琐地将我在你脑海中变成另一种样子。”
荣仓绫瞟了一眼桑原的小腹，随后把眼珠移到眼眶右下角。
“……”要怎么和她解释这是生理现象。
他刚才也明明快睡着了啊！
“不要把你做得全都算在我的身上。”桑原辩驳道。
“那样么？”荣仓绫放在桑原小腹上交叠的脚上下交换了下位置，然后打着哈欠继续闭目养神。
车厢里的人被那惨绝人寰的哀嚎吵醒了后，早都注意到了这边，坐在自己身侧的两个少女也不例外。
“他们在说什么啊……”
“好涩气的样子……”
桑原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没让荣仓绫把自己直接丢下去。
好在导游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洛阳城到了。”
……
洛阳，听起来很亲切，其是日本京都的古称，当时受到华国的影响。
奈良是当时的平城京，京都也叫平安京，是日本古代的主要的两个主要的政治中心。
虽然东京日本三大都市圈中最发达的，但桑原觉得，最能代表霓虹的城市还应该是京都。
就像是在苏州园林里能见到全国各地的名胜一样，一个地方的出名势必会有其他仿照的赝品，在东京能看到京都的风物其实不奇怪。
但是这种名不经传的“洛阳城”……
这含金量怎么感觉和家后院的“秦始皇陵”差不多啊……
桑原背着荣仓绫和锦户织月的包，走在最前面。
四人组很惹眼，其中桑原遭的是白眼。
说什么修罗场……明明最后都还是要自己承受的吧……
桑原腹诽。
还有，你们俩到底在包里装了多少东西啊……为什么会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