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全场噤了声。
胜负似乎就在一念之间。
锦户织月下意识用正手去“劈砍”而不是“上挑”。
桑原知道,锦户织月不管是反应力还是对力量的把控,都是无可挑剔的,但这仅限于正手。
这也是锦户常年练习剑道的习惯,毕竟正手的力量要比反手大得多。
在球赛中,她就几乎没有用过反手,当然,之前的比赛对于她来说,反手确实没太大必要。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斜下方地猛扣。
锦户织月的拍子已经挥出,还是向下的正手拍.
其实这个角度已经被限死,她就算接到了球也不可能再把它打过网了。
桑原在那一瞬间捏紧羽毛球拍,青筋暴起。
即使是到这地步了,但还是会很不甘啊。
在锦户织月的眼中,那片雪花逐渐迷离。
倾落,扑朔。
不能让它落在地上啊——为什么呢?是因为在地上会化掉吗?所以才要用刀面接住它么。
羽毛球与雪花的重影,是「剑心」与灵魂的契合。
「镜心一刀流·燕返」
锦户织月神速,将手中的力道猛然收住,反手抡了一个小圆,从反方向直追下落的球速。
要赶在它落地前先到……
一瞬空气凝固,羽毛球外圈的寒芒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球拍几乎擦过地面,浮光掠影地,往上一挑。
“砰!”清脆的响声。
已经抱住脑袋的村田康纯愕然地抬起头。
神宫司生花双手捂住眼睛,又缓缓打开中指和无名指。
“主场得分。”
周遭全都是紧张屏息后的长吁。
“啊啊啊啊!”
“加油!加油啊!”
桑原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毅,他接住裁判抛过来的羽毛球。
发球前,他看了看锦户织月,她那如瀑倾泻的白色发丝染上了天边溜进来的阳光,变得金闪闪的。
她歪过头,让侧脸也沐浴在光芒中,眼睫如蝶衣。
“赢得话,桑原君加入剑道部。”
“——来吧。”
桑原不再有所顾虑,将全身气力调动,背水一战。
锦户织月单臂大回环,难得脸上除了认真之外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按住球拍,蛰伏在原地,盯着来往两边半场的羽毛球,伺机而动。
在她的眼中,所有羽毛球划过的弧线都变成固定的轨迹,变成纷纷扬扬的细雪,杂乱,但也有迹可循。
「镜心一刀流·风花沫雪」
「风花」本意是指晴天飘落的雪花。
「沫雪」则是薄薄的,积了一层马上就要融化的新雪。
锦户织月挥拍,几乎是用球拍铲起那片“雪花”一般,触球后,她的手臂还滞留在空中,小脸微微后仰,柔软轻盈地让见者失神。
这样看起来软软的球风极具迷惑性,然而就像是「千手」一样,她的背后都是镜心流传人的意志,手上的球拍也成为无形中泛着冷光的名剑,她将往日绝学都付诸这四两拨千斤的一击。
羽毛球擦着网线,绝杀时刻,就这样随风潜入,润物无声。
“胜者是桑原晋弥,锦户织月。”
场边的摄影机一齐闪烁白光,虽然只是地区级的比赛,但桑原、锦户这种名不经传的选手爆冷职业小将,而且他们夺冠历程极具传奇色彩,如果被媒体曝光出去,到时候肯定有许多俱乐部什么的向他抛出橄榄枝,自己还要想好该怎么拒绝。
三三两两的欢呼声中,看台上学生们的状态似乎还没从逆境的旋律当中转换过来。
早晨的慵懒劲让眼前发生的一切变得飘渺不真实,连胜利都被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村田使劲地揉着眼睛。
“别揉了,真赢了,你没看错。”桑原拿着羽毛球拍来到观众席,超负荷的系统运转与全身心的疲惫让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村田搓了半天眼睛,一声呜咽,桑原才发现他不是不相信眼前这一幕,而是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呃……”
“村田桑,你怎么哭了?”神宫司生花轻声问。
“谁,谁哭了?没有啊。”
“扑哧——”锦户看着刚硬的村田康纯满含热泪,反差不可谓不大。
神宫司生花眼睛里有光华流转:“真的真的好厉害!桑……哥哥和锦户酱!”
冠军的奖金是三十万日円,还有俩「川崎」的羽毛球拍,桑原和锦户对半分。
一下子手头又阔绰了起来。
“庆功宴!庆功宴!”锦户织月大声道。
“庆功宴!庆功宴!”村田煞有介事。
“唔——那好吧,现在去食堂?”桑原摩挲下巴。
“不要啦!谁要去那个傻食堂。”锦户抗议。
桑原想起与锦户的初遇,在食堂门口对着他无病呻吟的样子确实蛮傻的。
桑原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看向神宫司生花。
“我其实想多在哥哥的学校看一会啦,”被几双眼睛同时用渴望的眼神盯着的神宫司窘态毕露,“可,可以在食堂吃饭……”
锦户织月握住神宫司生花的手,“好,听你的,就决定了!居酒屋!”
桑原:“?”
神宫司生花:“?”
领完奖之后,锦户织月戴着金色奖牌招摇过市。
其实夺冠的消息早就在校园论坛里炸开了锅吧……
——可这就是锦户部长,再显眼包的举动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反而行人会被她的元气微笑治愈。
桑原与神宫司生花在校园偏僻的小路上同行。
桑原始终与她保持几个身位的距离,毕竟在这种事故多发地,森高学生心照不宣的禁区,如果靠得太近被突然出现的闲人撞见,很有可能会惹来非议。
“桑原大人真的好厉害……”
无人幽玄之处,她以真正的身份由衷赞叹,而并非作为“妹妹”。
“还好吧,锦户部长才是真的强。”桑原实话实说。
“——锦户酱,是桑原的同学么?”
“不是。”
“——桑原大人喜欢混合双打么?”
“呃,谈不上喜欢。”
“只是为了比赛而双打?”神宫司生花低着头。
“也算是吧,如果只是当成游戏的话,也不用那么紧张了。”
“真好啊,”神宫司生花舒缓了一口气,阖着双眼,“将后背交付给对方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早上在自行车后座的场景,那……那桑原大人的后背算不算交给她了呢?想到这里,她红着脸,没有把话说下去。
“确实,其实只要是团体竞技的项目都很有意思呢。”桑原说,“你想试试吗?和村田组个队玩玩也行,他的伤刚好,手痒得很。”
“诶诶?可是……不行吧。”
“嗯?”
“我们学校就没有男女混双……”她说这话时,眼神黯淡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