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的响声响彻宿舍,吵得杨煜文捂着头爬起来看向陈晓宇。
陈晓宇还在张开嘴巴打着呼噜,双眼紧闭,他设的闹钟却把杨煜文叫醒了。杨煜文一掌把闹钟关掉,随后走到陈晓宇身边大喊:“起床了!”
这么大声隔壁都能听见,而陈晓宇只是转了身,留下句:“我再眯五分钟~”杨煜文叹了口气,直接上手把他的被子掀掉,这样陈晓宇才能顶着一头鸡窝起身去找被子,然后杨煜文再把没补完的作业丢掉陈晓宇身上,陈晓宇一惊,想到自己要去教室补作业就立刻清醒了。
俩人拿上书包就飞奔到食堂,哪怕是作业没写完陈晓宇也不能落下一顿饭。陈晓宇拿着包子就狼吞虎咽,还不忘说句:“一日之计在于晨!不吃饱哪来的力气补作业!”杨煜文翻了个白眼,还好自己写完了作业,把陈晓宇包里的数学卷子拿出来,自己帮他写上选择题答案。
“哟?忙啥呢?”
杨煜文和陈晓宇瞬间不动了,陈晓宇抬起眼睛,看着站在杨煜文身后的严教练。
陈晓宇立刻站起身,捂着肚子说:“哎呀,早知道早上就不喝冷牛奶了!我先去上厕所了!”杨煜文看着陈晓宇包都背走了,自己只能苦笑着回头看向严教练。
严教练坐在陈晓宇的位置上,对杨煜文说:“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嘛,你们很早就认识了?”杨煜文默默把作业收起来,回答严教练:“对的,我们幼儿园就在一起玩了。”严教练也不和杨煜文绕弯子了,直接把手里的一张纸放在杨煜文面前。
“这是?”杨煜文问严教练,严教练不说话,让他自己看。白纸黑字,写着篮球队的报名表格。
严教练凑近杨煜文,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你也许能瞒着其他人,但你我心里都清楚,能入选星市中学篮球队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杨煜文瞳孔收缩,他回想着自己在星市中学的上学期。
2027年,十月,夏季联赛前最后一星期。
“继续跑圈!”
篮球馆里传来教练的喊声,星市中学在不断的训练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夏季联赛。
一群年轻气盛,志向远大的少年们聚在一起,也有杨煜文的存在。
在折返跑结束后杨煜文就坐在地板上休息,星市中学的训练量之大是他在初中时就知道的,可没想到会让自己每天的筋疲力尽,晚上睡觉时杨煜文都能感觉到自己小腿肌肉的肿胀,还有举不起来的手臂无时不刻不再提醒他:
你得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在这样优秀的队伍里站稳脚跟。
高一新生很难在星市中学排上首发,无论是谁都是如此。
除非……你是天选之子,有过人的天赋。
“上啊!给我冲抢篮板球!”
“别投了杨煜文!把球传给别人!”
“杨煜文!你给我滚下场!”
常规赛的轮换时间会有杨煜文的出场机会,当时183的杨煜文担当控球后卫,但他自己知道只有得分后卫才最适合他。可教练的命令就是如此,杨煜文只能开始持球。
而自己拙劣的控球技术不足以支持他在重要的比赛中创造空间投篮,自己也从没学习过组织,当杨煜文上场时球队一直在输分。
可杨煜文充满自信,他看着队友们都不能创造出机会,自己无论教练怎么说,会在能投篮时出手,会在能突破时快速启动。
直到自己被教练恶狠狠的大骂一顿,坐在冷板凳上用毛巾盖着头,试图这样来少听点教练的怒骂。
短短一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练这么训斥着杨煜文,也可能是因为杨煜文的表现的确差强人意,队友们也开始排挤杨煜文。
“快看!那个傻子又来训练了!”
“哈哈哈哈!那个蠢货连球都运不明白,还来这里丢人现眼什么呢?”
初中时以投篮和防守见长的杨煜文本幻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在队伍里成为领军人物,现实与幻想的巨大落差让杨煜文陷入了恐惧、惶恐和失望。
直到那天,杨煜文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了。
“球都运到脚上了!你在想什么呢?”
杨煜文指着说话的人,不服气的说:“你给我挡拆,挡完就不拆了。我转身被包夹,失误了又怪我?”那人走到杨煜文面前,推了他一把,带着恐吓,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做的就是道歉和承认!”
“就算我按你说的做了,你又能传给我吗?你又能把球放进篮筐吗?”
杨煜文握紧拳头,眼神中充满了怒气。
这场比赛在第三节首发控卫就因为崴脚倒在了地上,杨煜文坐在板凳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有几个队友上前扶起他,其他人都在看着比分,好不容易追上的比分也许就会从现在开始再次被拉开。
杨煜文看不下去这样的团队,走上前一起扶起那个队员把他送走。
还没走开,杨煜文就被教练拉住,教练看了眼别人,随后叹了口气对杨煜文说:“你开始上场……做好你能做的,其他的交给队友们。”
一直到刚刚队友对他的责备,杨煜文再也不想低声下气的呆在这样冷血,势利的队伍里。
还有53秒,球队落后两分。
教练站在场边大喊:“不要急!先追平!”
伴随着前锋的快速推进,杨煜文跑到底角准备跑战术。
前锋手递手把球给另一位前锋,那人开始突破,杨煜文立刻找到中锋,中锋应该挡住防守杨煜文的人从而让杨煜文空位接球。
而那中锋没能卡死对方防守球员,杨煜文接球时那人还在杨煜文眼前。
“怎么办……”杨煜文眼神看向内切的最开始前锋,可面前就是防守球员,自己传球就是放弃机会。
杨煜文眼神立刻变得坚定,朝那个方向假装传球,防守球员信以为真,转头就看去。
“有机会了!”
杨煜文激动的从另一侧运球,那人转身,杨煜文抓住他没站稳的机会选择后撤步到三分线外,有了一丝空间可以投篮。
正如刚刚所描述的,杨煜文的运球不足以让他创造出完美的投篮机会,再加上面前的球员也是上城区高校数一数二的后卫,这次跳投因为种种原因被无情的封盖。
杨煜文倒在地上,没有人在意他的倒地,而且在对方反击快攻打进后的暂停时走到杨煜文面前。
“给我滚开,别上场丢机会了。”
“……”
一时间全队都在咒骂杨煜文刚刚的选择,杨煜文看着没有挡好人的中锋,那人也说:“没这本事就别拿球,躲到一边缩头就行了!”
啪!
杨煜文一拳打在那人脸上,那人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杨煜文,杨煜文正红着眼,下一拳又全力打在那人鼻梁上。
教练站起来大喊:“杨煜文!你在干什么!”说完队友都冲上去拉住杨煜文,而杨煜文就像一只疯狗,又几记重拳打在那人的左右肋骨。有人拽住他的球衣,杨煜文转身看着那人也排斥过自己,杨煜文转身右拳甩在那人下巴上。
杨煜文被人从后面撂倒,一瞬间有人的脚就朝他身上踢来。
直到裁判吹哨叫停,杨煜文才能松开蜷缩在一起的身体,而眼睛能看到的,只有教练对他怒吼着:
“你!给我滚出比赛场地!”
上课铃声一响打断了杨煜文的回忆,这才发觉严教练还坐在杨煜文面前。
“你不想证明自己?你没有复仇的怒火吗?”
杨煜文看严教练,自己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对严教练说:“我得去上课了严主任,这个表你还是收着吧。”
严教练摇摇头,自言自语说:“这小子……也是头倔驴……”
被严教练这么一拖,杨煜文算是又迟到了。杨煜文叹气,吐槽着自己怎么老是这么多事情,结果下一刻走出食堂才发觉一件事。
周一第一节课是美术课,要去美术教室待着,而开学第一个星期没有上过美术课,陈晓宇也没带自己去过,杨煜文呆站在原地,严教练走过来,指着另一栋教学楼说:“美术教室在这楼,第几层我也忘了,你去找找吧。”杨煜文苦着脸,说:“那我迟到了怎么办……”严教练拍拍他,说:“你就说你在我这填东西。”随后把表格塞给杨煜文,严教练眯起眼睛笑着说:“你也得填这个,否则……你懂的哦~”
官大压死人!杨煜文只能乖乖把表格放进书包里,然后严教练就笑嘻嘻的走了。
严教练就说了哪个楼,杨煜文还是得一层一层的去找。
一楼……是实验室。二楼?三楼……四楼……
看来副课的教室好像都在这栋楼里。
杨煜文开始小跑赶路,现在看自己已经迟到将近半节课,杨煜文也莫名其妙没了去的欲望。转念一想,那个表格就是免死金牌,既然是主任级别的人的命令,那自己……
想到这杨煜文瞬间一个“急刹车”,然后哼着小曲才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正在纠结干啥时,前面转角的教室还有人在里面。
“这是啥教室啊,怎么连个牌子都没有。”
杨煜文立刻安静了下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那教室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看向教室里面。
没有人在上课,这倒像是个放杂物的教室,东倒西歪的桌椅,还有不知道放什么的纸箱子。倒是有个女生背对着门,在一旁坐在桌上摆弄着一把吉他。那女同学还在唱歌,杨煜文还蛮感兴趣,自己最喜欢听的就是摇滚,而且没想到还会有女生对摇滚感兴趣。杨煜文干脆趴在门上,从门缝里听到里面女生清了清嗓子,唱着:
He was a boy
She was a girl
Can I make it any more obvious
……
还唱着艾薇儿的歌,正巧杨煜文也是个“朋克小子”,sum41,yellowcard,MCR,包括艾薇儿,这些都是杨煜文的菜。
突然那女生一抬头起身,回头放下吉他,杨煜文还在原地发呆,那女生第一眼也没注意到门外有个傻大个,而下一刻……
杨煜文靠着的门被打开,一个没站稳杨煜文差点摔进教室里。
“你是来叫我回去上课的?”
这女生看上去不是好说话的,杨煜文实话实说:“叫你?”
那女生眯起眼看着杨煜文,杨煜文被看的发毛,结果下一句问杨煜文:“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和易舜臻吵架的人。”
易舜臻?她也认识?
杨煜文选择转移话题:“你也喜欢听艾薇儿?”那女生知道杨煜文也是没去上课的便松了口气,拿起吉他自顾自坐到旁边。杨煜文尴尬的挠挠头,而看到她低下头摆弄吉他时的头发落下,那挑染的金发让杨煜文有了印象。
“你不是那个差点被球砸的女生?”
手上吉他一停,那人看着杨煜文说:“是的,要我说谢谢吗?”
杨煜文摇头,自己就开个玩笑还能尴尬到,自己也是无语了。
她和易舜臻认识再加上陈晓宇说这女生是篮球队队长女朋友,那杨煜文也就直接问:“那你和篮球队那帮人关系很好咯?”
“你觉得呢?”那女生肯定觉得杨煜文是没话找话,“你问这个?好像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似的。”
没想到还真是,杨煜文的确刚来。
那女生摇摇头,把吉他放进包里,随后要去搬开前面讲台的挡板。看她这么吃力,杨煜文上前把旁边的桌子都移走,问:“你要把你包放进去?”
没回他,杨煜文吐槽:“你话还真少。”说完杨煜文把地上的吉他包就拿起来放进讲台里面,就这样也没换来句谢谢,杨煜文转身也该去找教室了。
“喂。”
那人叫住杨煜文,杨煜文回头等着她说话。
“就当我提醒你,少和他们几个对着干。”
杨煜文听到后停顿一下,那女生推开站在门口的杨煜文,只留下他在原地。
陈晓宇一节课都没等到杨煜文,结果是在旁边的楼梯上坐着。陈晓宇踢了踢杨煜文,问:“不是你人呢?这么快就开始逃课了?”杨煜文把包里的表格拿出来给他看,陈晓宇接过来说:“那你就要去参加了?”杨煜文不想当个扫兴鬼,只是说:“也许我去上个数学课什么的。”
陈晓宇抿着嘴,杨煜文把手搭在他肩上说:“主角是你,你既然想打篮球那就该去争取。”陈晓宇点头,他不想多问杨煜文原因,每个人都有点秘密很正常,尊重他的选择才是朋友该做的。
“好了!下午就可以去报名了!现在快带我回教室!”
一直到吃完饭,操场上以及有人把桌子放在那里,把各个社团的招牌都亮了出来。
陈晓宇兴奋的去叫杨煜文下来,杨煜文从教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个表格。
一路被陈晓宇拽着跑。两人飞快的跑到了篮球社前面。
高年级站在桌子后,严教练在旁边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很快目光也锁定在杨煜文和陈晓宇身上。
“哟呵来了嘛?”严教练打趣似的和他们说话,陈晓宇拿起桌上的报名表,严教练让他在旁边坐下写不着急。陈晓宇明白严教练要和杨煜文说话,自己特意躲到一旁。
杨煜文把表格给严教练,严教练看了眼,说:“你还真写了点呢。”杨煜文把手搭在嘴上,和严教练承认。
“我想要证明自己,但我没这个能力。我只会辜负你的信任严主任,不好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严教练点头,对他说:“那些文化课都不是很抢手,你去看看吧。”杨煜文点头,还是给严教练道歉了。严教练只是微微一笑,刚好陈晓宇把表格交了过来,两人便一起走了。
杨煜文走到语文的,陈晓宇一看到古文就头大,问他:“你真上这个?你连课上的课文都搞不明白还弄这个?”想想也是,杨煜文转身走到数学。陈晓宇就这么看着杨煜文连话都不说,杨煜文也明白自己这是异想天开。
还在杨煜文犹豫时,陈晓宇看到了那几个女生。看陈晓宇这么注意人家,杨煜文便说:“我刚刚课上还和那个金头发的聊天了。”
“什么?!”陈晓宇瞪大眼睛问杨煜文,杨煜文点头,说:“她还和我喜欢一个歌手呢。”陈晓宇捂住嘴不敢相信,再次确认了一遍。杨煜文没感觉有啥,说实话他还感觉这女生这么高冷怎么交到男朋友的。
陈晓宇倒吸一口气,指着那个女生问杨煜文:“你真和她讲话了?”杨煜文都被问烦了,陈晓宇指着篮球社海报上中间的人,再指着那个女的,说:“这是孙熙晨啊哥们!林潼泽的女朋友,你就这这么和她说上话了?”
林潼泽,杨煜文一看这人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还在发布会发脾气,想到陈晓宇还要进队伍听他的话,杨煜文都能想到陈晓宇去后的惨样了。
结果就陈晓宇刚刚这么一指,他们就被看到了。
易舜臻站在孙熙晨旁边,随后径直走了过来。
陈晓宇瞬间站到一边去,却被杨煜文拉住。易舜臻走到杨煜文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
杨煜文不耐烦的问:“过来干什么?找茬?”易舜臻笑了笑,没有生气,而是问:“感觉你像是会打球的样子,你会……”
“我不去。”
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易舜臻都不知道接啥话,杨煜文对他说:“别多想,我可不是怕你们。”这回答让易舜臻来了兴趣,于是问:“那是为什么?”
陈晓宇替他说:“他就是不想去!我和你说,他可是上城区来……”
还没等陈晓宇说完杨煜文就一把把他推开,自己说:“我不会打篮球。”易舜臻才不会信,他看着眼前的杨煜文,也许他当时给陈晓宇说的只是凑巧,但是易舜臻总感觉这杨煜文有点眼熟,在第一次吵架时就感觉到了,现在这个感觉被放大了。
而杨煜文直接就走了,陈晓宇还对易舜臻说:“那我们去报名别的了!拜拜!”易舜臻回到孙熙晨她们旁边,自己嘴里还在嘀咕:
“上城区?这家伙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了周五下午,社团课才终于开始。
杨煜文拿定的主意,陈晓宇拍着头,就看着杨煜文把申请表格交给了烘焙课。陈晓宇低着头郁闷的说:“烘焙啊……你怎么报名了!烘焙啊!”杨煜文笑眯眯的说:“干嘛啦?等我学会了做出来的你一个别吃。”开玩笑归开玩笑,陈晓宇对杨煜文说:“那好吧,第一节课我去报道,第二节到第三节就开始比赛了,到时候你记得来看!”杨煜文点头,拍拍胸脯向陈晓宇保证。有这个担保,陈晓宇就撒开腿冲向篮球馆了。
杨煜文一路走向教室,还是在上次和孙熙晨见面的那栋楼里面。
好巧不巧,那些女生也从这里路过,杨煜文看着孙熙晨,几个女生后面还跟着国际部篮球队的人,易舜臻也在里面。他们看着杨煜文身上绑着的做饭的围裙,那违和感让孙熙晨不自觉的捂着嘴笑着,而杨煜文也看着他们,心里吐槽到:“还真是啦啦队的……这也太俗套了。”
易舜臻看着杨煜文,一个问号写在脸上。
“你看啥?”杨煜文开始拷问,易舜臻拿出兜里的名单,指着上面说:“杨煜文,你不是在名单里吗?”杨煜文懒得搭理,还以为是易舜臻的恶作剧。易舜臻追上来给他看,这下杨煜文真看到自己的名字,而且就是在陈晓宇的下面。
杨煜文瞪大眼睛,问易舜臻:“这是你搞得鬼?”易舜臻切了一声:“我才没这么无聊,而且我以为我那天问你时你在骗我啊。”
“骗你个大头鬼!”杨煜文直接往教室跑去,易舜臻摇摇头,说:“我怎么还惹了个脑子有问题的……”
杨煜文跑到烘焙课的教室,结果一进门老师还问:“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杨煜文指着自己身上的围裙,还是当时摊位上的同学给的,自己怎么可能没报名这里?而老师把名单给他,杨煜文问老师:“老师,你知道这些是谁编辑的吗?”
老师想了想,说:“这社团表现也在期末里,应该是学生处给我们整理的吧。”
学生处……
杨煜文又转头冲回自己的教室,把桌子里的乱七八糟的书、卷子全掏了出来。
而果不其然,那张报名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