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姜绾将最后一块“济芳堂”的匾额擦得锃亮。
“叮叮叮——”身后传来了声响。
姜绾望向身后,裴寂殊正倚在门框上拿着铃铛看着她。
“薛家昨夜走了水。“他漫不经心道,伸手把拿铃铛丢给姜绾。
姜绾只能放下擦拭匾额的手伸手去接那铃铛。
“送你的。”裴寂殊漫不经心的开口。
姜绾早已经习惯他这副心口不一的样子。
擦了擦手把铃铛放好走到他面前。
“那屋子早已经破旧不堪,正好接着这走水让它回归地里。”
没等裴寂殊开口,她继续说道:
“今日要接诊绣坊的女工们。”她踮脚挂匾额,却怎么也挂不上。
突然腰间多出一只温热手掌。
裴寂殊叹了口气:“我来吧。”
铜铃又响,这次却不是裴寂殊捣乱而是带着慌乱的节奏。
姜绾还未回头,就听见熟悉的嗓音在门前:“姜绾?”
薛秉白穿着月白长衫与台阶上的姜绾对视着。
“果然是你我原本听到啊姜大夫时心存怀疑,但怎么都想不到是你。”
姜绾眼神冷漠看着眼前的人。
三年过去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姜绾,自然也不会被他牵扯到自己的情绪。
她望见薛秉白身旁站着个锦衣孕妇,八宝璎珞坠在妇人隆起的腹间。
想必这就是那个公主。
“母亲呢?”薛秉白看着姜绾裴寂殊问。
随即他扶着身旁的人继续温柔开口:“我带公主回来省亲。“
“去年腊月,娘咳血三日,我写信给你,你却说我满嘴谎言,因为没有银子,娘去世了。”
“临终前她还在等着你回来。”
“怎么会…”
薛秉白目眦欲裂,踉跄着扶住门框。
一年前确实有此事,他还以为姜绾冥顽不灵故意撒谎的。
没想到却错过了与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
公主却在这时攥住薛秉白衣袖,羊水混着血水浸透孔雀罗裙:“本宫...要生了...”
薛秉白还没来得及伤心却被公主吓到。
…
产房内血腥气翻涌,忽然想起三年前薛秉白退婚时说的话:“这狭小的村子困不住我。”
她将银针在烛火上淬得通红,“裴寂殊,按住足三里!”
守在门外的玄衣青年应声而入。
平阳公主在阵痛中嘶喊:“若保不住皇子,你们都要...”
话音戛然而止——姜绾正托住滑脱的胎位。
婴啼刺破雨幕。
…
薛秉白抱着襁褓的婴孩时突然跟面前的姜绾开了口:“当年山洪冲垮崖壁...”
他望着姜绾腕间旧疤,“是裴寂殊割破手掌引开野狼,背着你爬了十里山路。”
姜绾手中染血的布巾飘然落地。
“你,你说什么?”
薛秉白去看了他母亲的坟墓,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后带着公主离开了。
仿佛他从未踏进这里。
姜绾去找正在捣药的裴寂殊。
这三年裴寂殊的腿疾已经治好。
她撞进裴寂殊怀里,闻到他衣襟上熟悉的药香。
“你早知道是不是?十五年前根本不是薛秉白救我。”
雨幕里传来马匹嘶鸣,是薛家仆从护送平阳公主车驾离去的声音。
“为什么不说?“她有些哽咽着开口。
裴寂殊摸着姜绾的发丝。
“你醒来时冲着薛秉白笑,那笑比崖上的花还好看。”
姜绾忽然想起那个黑的让人心慌的夜晚。。
她蜷在潮湿山洞里。
当她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薛秉白捧着药碗的温柔眉眼。
“傻子,那年我高烧呓语,喊的分明是玄衣哥哥。”
那年裴寂殊穿的正是玄衣。
姜绾看着他:“裴寂殊,你还要我等几年。”
…
济芳堂突然来了位戴帷帽的妇人。
姜绾看着对方腕上熟悉的翡翠镯,沏茶的手稳稳当当:“李娘子尝尝新晒的甘菊。”
当年离开后,她带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李清婉掀开皂纱,露出一抹浅笑:“我来讨张养颜方。”
她望向后院正在翻晒药材的裴寂殊,恍然大悟,“当年你说我们不同,原是差在这里。”
…
济芳堂挂起红绸。
裴寂殊穿着簇新青衫来迎亲,姜绾将捣药杵系上红绸扔进他怀里:“晋升夫君,可得日日替我尝百草。”
“那是自然,夫人。”
喜烛燃至天明,裴寂殊开口:“当年山洞里...”
他腕间红绳与姜绾的疤痕相贴,“你高烧时说要以身相许,如今你也算是报恩了。”
药香袅袅中,终于有人轻轻握住她沾着药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