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陪你出去走走

从前的许多个夜晚，裴珠泫都是伴着这样的琴声和歌声享受夜晚的。

无论春夏秋冬，雨过还是雪落，她总能通过音乐感受到李成林的存在。哪怕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哪怕他们没有面对面说些什么，只要琴声和歌声响起，他们之间就没有隔阂。

李成林离开后，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习惯了格外安静的夜晚。

从童年迈向青春期，李成林缺席了她七年的青葱岁月，却从未在她心中消失。

他的影子，他的声音，他在夕阳下温暖的微笑……

她始终对他充满着想象。

她会想到再次相遇，会想到再次坐在他身边听他弹琴，会想到那双温暖干燥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这想象在她十六岁那年落地绽放，却又从几天前开始濒临破碎。

也许是重逢后的一切都来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做好迎接更多身份的准备，也还没来得及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裂痕就产生了。

垂危时的巨大恐惧感混淆了她的判断。

她并不是真的厌恶他，只是看到他就会想起那一刻的恐慌，想起自己的担忧。

走在悬崖间的钢丝绳上时，即便是最轻微的风也会被恐惧放大。落到鼻尖的蝴蝶再美丽，也只会被心怀恐惧者厌恶。

紧紧抱着膝盖，缩在被子里的裴珠泫蜷缩成了一团，酸涩的眼泪在李成林的歌声中流淌着。

她真的很想去楼上见见他。可是只要一想起他，金沃伦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就会一直响个不停。

她还没有从那个夜晚走出。

……

回到大邱已经是第七天了。

结束又一次昏夜交替时的钢琴演奏后，李成林和朴美慧便启程前往了釜山。

朴振瀚的灵柩今天就会送往首尔，李成林、朴美慧以及提前赶到釜山的两个舅舅，都要随车队一起从釜山送行到首尔。

明天的归时尚不能定，李成林在临走前特意延长了弹奏时间。

临上车前，李成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裴家的方向。

裴珠泫的卧室朝南，而他正站在居民楼北侧。

厨房的窗户只隐约透射着客厅的灯光，死板又呆滞的没有晃动。

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李成林转过头，低身坐进了车里。

汽车启动，引擎声回响在楼宇之间，又很快越传越远。

裴珠泫躲在窗边的阴影中，默默地透过玻璃看着红色的尾灯逐渐从视野中消失。

今晚李成林多弹了一倍的时间，她也多等了一倍的时间。

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心绪，李成林今晚失误了好几次。虽然错音很快就会被掩饰，但不和谐的乐章倒映着不和谐的情绪，作为演奏者的李成林状态显然不好。

右手抚着尾灯最后在窗上停留过的地方，裴珠泫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怕成林不回来了？”

悄悄走到女儿身旁，裴妈给裴珠泫披上了衣服，轻声说道：“成林走之前已经跟妈妈留言过，会尽快回来的。”

轻轻点了点头，裴珠泫没有说什么。

裴妈握住女儿的手，脸上挂起连日来无数次升起过的温柔笑容，轻轻抚摸着裴珠泫的脸颊：“走吧，妈妈该给你换药了。”

……

首尔的雨与其他城市并无不同。但穿行其间的过客们赋予了它不同的意义。

灵车在车队的护送下平稳行驶着，车灯刺破雨幕，在斑驳的雨流中投下冰冷的光影。

这场雨已经下了多时，仍没有要停息的迹象。

一路长途跋涉，车辆停靠在墓园外时，一行人的神态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疲惫。

提前等候在此的尹再荣替李成林撑着伞，小声说明着墓园外的情况。

提前赶来的釜山分家人没有参与送灵，正聚在一起说着些什么。朴振雄独自撑着伞，对分家人们丝毫不加关心，安静的看着弟弟的灵棺被扶下车。

朴振瀚没有子嗣，李成林、朴在成、朴在赫以及分家那边的三个对应辈分的人，便承担了扶灵的任务。

葬礼在沉闷的雨中开始，又在沉默的雨中结束。

结束了气氛僵硬的主分家的共同晚餐后，李成林独自回到了汉江边的别墅中。

母亲朴美慧留在了朴振雄处陪伴，家中只有李成林一人。

黑暗的别墅里只有隐约的电器嗡鸣声，安静到呼吸和心跳都震耳欲聋。

李成林没有睡在自己房间，而是枕着裴珠泫的枕头睡在了她的卧室。

晾晒过后的枕头上没有多余的气味，但闭上眼睛的李成林似乎还是嗅到了隐约又熟悉的味道。

长夜在孤枕中流逝，身处两地的李成林和裴珠泫，几日来难得的睡了个无梦的好觉。

一连两天都在跟着长辈接待客人，李成林留在首尔迟迟不能动身。

李秀满和金英敏都各自收到了朴家的消息，知道他心情不佳，默契的没有主动触他霉头。

朴振英刚从美国回来不久，正在筹备WG的回归他虽然想再同李成林见一次，却一时也没有抽出空来。

至于李成林的朋友们，知情者不好开口，不知情者也无从多问。一时间，李成林除了每天跟着接待宾客，在首尔竟然无事可做了起来。

最大的挂念在大邱，他无心在首尔忙些什么工作。

送走最后几位客人，李成林悄悄走出了酒店大堂，随手扯开了领带。

冰冷的空气让他的烦躁消退不少，可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夜空，李成林又有些丧气。

已经是第三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法回大邱。

抬眸望着阴云边缘的朦朦月光，李成林沉沉的叹了口气。

……

月光变得愈加清晰，时针已经超过熟悉的位置整整三十度。

看着抱膝缩坐在床上的裴珠泫，裴妈疲惫的暗自叹着气，起身关上了卧室的窗户。

一月的夜风依然带着冷冽，被窗户重新阻断后，屋内的气温重新开始回升。

轻轻坐在女儿身旁，裴妈抬手捋了捋裴珠泫的额发，柔声安慰道：“别怕，明天肯定会回来的。”

“不回来也没什么。”裴珠泫轻声道。

没有回应裴珠泫的话，裴妈提议道：“明天天气不错，妈妈陪你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