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我回老家一趟。”
怕沈柯言多问，又补了一句。
“过几天就回来。”
虽然到时候回来的，就不是我了。
山风呼啸，在听筒里吹出一段杂音。
我挂断电话。面前是连绵起伏的山丘，身边是座孤零零的石砌土坟。
穿书女说，我们彻底交换身份还需要七天，让我利用剩下的时间收拾整理一下。
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这个世界，我真正拥有的，能带走，都很少。
但我得来和外公道个别。
团团的骨灰盒，我把它埋在了土坟边的野樱桃树下。
来福也在这里。
每年春天，野樱桃会开白粉色的小花。
结了樱桃，熟透的就会掉下来。
来福和团团都很喜欢。
“外公，我要走了。”
我摸了摸坟前的石碑，就像小时候外公摸我的头一样。
“以后，可能也不能来看你了。”
“我让团团来陪你。它胆子比来福大，能把蛇虫鼠蚁都赶跑。”
这几年我不在，也没人来看他。
狗尾巴草，牛筋草，蒿子草……
坟头的杂草都长得老高了。
杂草中间还长了一丛苋菜，嫩嫩的。
好像外公知道我会来似的。
10
我在旧屋住了下来。
灰很厚，我只来得及收拾出自己以前的小卧室。
十八岁之前，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老房子有股松木的味道，让人很平静。
在城里这些年，一开始我租了个十几平的单间，后来结了婚就搬进了沈柯言的独栋别墅。
兜兜转转，可好像还是乡下的旧屋，让我住着最安心。
到了晚上，沈柯言又给我发了几条微信。
大概是习惯了我在身边，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爱马仕最新款的包，是这个？】
【图片】
我并不喜欢奢侈品，平时出门都是帆布包，怎么轻便怎么来。
想要爱马仕的，是穿书女吧。
我手贴在键盘上，刚想回复“不需要”。
脑中那个久违的声音又出现了。
“不是这个颜色！要薄荷绿的！”
我哭笑不得。
“你是因为沈柯言有钱，才想占用我身体吗。”
对面沉默了好片刻，才重新响起娇俏活泼的声音。
“怎么，想道德谴责我？”
“没有，单纯好奇。”
我对沈柯言和沈子辰，已经心灰意冷。
但我还是很想知道，穿书女，到底图什么呢。
女生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随即有声音出现在脑内。
“我不喜欢自己的人生，不喜欢我爸妈，也没有朋友。”
停顿了半晌，她继续道：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沈柯言，看小说的时候就代入他是我男朋友。”
哦对，我是小说里的人物。
我总是忘记这件事。
那你这样，是不是叫梦女。
我想问这句话，但觉得不太礼貌，还是没问出口。
“他是男主吗？”
“是啊，他是男主，你是女主。沈柯言帅气多金，冷静理智，占有欲极强，又宠女主。他为了和女主在一起在爸妈面前告白那段，我真的哭死。哪个平凡女生不想认识一个沈柯言。”
脑中的穿书女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串。
是啊，我们也曾经有美好的过去。
可惜真心，瞬息万变。
“既然你看了书，那我们的结局，是什么。”
“he吧。结局就到你们结婚，王子和灰姑娘幸福生活在了一起。之后的故事就不在书里了。”
我点了点头，穿书女熟悉此前所有的剧情，怪不得没有败露。
只可惜，后来的故事已经不在设定剧情的范畴内。
男女主幸福生活在了一起，往往是童话里的结局。
可在现实里，这一切才只是个开始。
10
外公的地头也长满了杂草，我闲来无事，扛着锄头开始翻地。
这个季节种玉米正好。
成熟之后，鸟儿也可以吃。
可惜等我走了，后期就是野蛮生长，也不知道收成会怎样。
我本想彻底拉黑沈柯言，可穿书女提醒我，不能对他们父子太过冷漠。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前后巨大反差。
这样等她再换回来的时候，会很麻烦。
反正也要离开，我就答应了。
“这五年，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教导辰辰。”
我冷不丁问了这一句，其实想问很久了。
即便他不爱我这个妈妈，我还是希望沈子辰能成为一个好孩子，至少不要太歪。
脑中过了很久才有动静，穿书女直咧咧地开口：“我不喜欢小孩，更不会教小孩。”
“他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我就给他买呗。平时反正也有保姆带。”
沈柯言平时工作忙，没时间教导沈子辰。
这个女生感觉年纪很轻，也不会带孩子。
还不是自己的孩子。
怪不得。
我已经翻完了一垅地，撑着锄头休息会儿。
“以后，他就是你的孩子了，请你稍微上点心吧。人和植物一样，需要定期打理，才能长得更好。”
说完这句话，我瞧见田埂上走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是沈柯言和沈子辰。
沈子辰穿着崭新的小皮靴，两只脚动作怪异地蹭着边上的杂草。
一看到我就眼泪汪汪，小步朝我快走过来，还带着哭腔：“妈妈，我踩到牛粪了，你快帮帮我。”
这才没走几步，就踩坏了别人菜畦四棵蚕豆苗，三株卷心菜。
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沈柯言，也和眼前的庄稼地格格不入。
他一脸无奈地跟在后头，捏在手心的手机还响个不停。
我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沈柯言摸了摸鼻子：“你两三天没回家，没人读睡前故事，辰辰睡不好。”
明明穿书女之前从不给他读睡前故事。
“之前也没人给他读，不也睡得挺好的。”我在心里冷笑。
沈子辰在边上气鼓鼓地接过话。
“小王子后来找没找到他的玫瑰呀，你都不和我讲。我自己又看不懂。”
我冷眼看着这对父子，没说话。
转身就往旧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