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若被辱，兵宁死。
冯烈的怒吼在战鼓声中炸响，原本颓然的士兵们瞳孔里燃起血色，一名千夫长夺过鼓棒，亲自敲响战鼓。
买了冯烈赢的百姓们，更是挥舞着手中赌票，喊得声音嘶哑。
正午骄阳将红缨枪影烙在青砖上，与楚寇身影印在一块，当他转身时，额前碎发被骤然暴涨的煞气掀起。
冯烈甲胄尽碎的身躯上，血色煞气如活物般游走，先前温润如溪的煞气此刻化作怒海狂涛。
最骇人的是那杆丈二红缨枪，——枪尖点地处，三人合抱的玄武岩竟如豆腐般绽开蛛网裂痕。
“请指教。”
冯烈拖枪而行，枪锋与青石摩擦迸出连串火星。
看似动静不大速度不快，可楚寇却觉肩头沉重，一袭黑发与青衫向后飘飞。
“这就是换骨境兵家修士的压迫吗，比同为二阶的蓝色巨蛇强太多了...”
话虽如此，楚寇拳头却在一点点握紧，“这才像话。”
他不愿等待，亦如之前那般，主动出击。
又有云雾升腾而起，楚寇在云中穿梭，还未临近身前就有道寒芒乍现！
“唰——”
冯烈提起红缨枪就是一记横扫。
长枪所过之处，浓厚云雾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楚寇向后倾斜，枪尖擦着鼻子划过，他手掌向后撑地，准备反弹而起重新组织进攻。
但兵家修士可不是武夫，他们后缀乃是“修士”二字。
“撒豆成兵！”
滚滚煞气在冯烈身上扭动，仿若有生命一般疯狂挣扎，一缕缕红色煞气脱离主人，落在周边地上后又在眨眼间扭动成一尺来高的血红“士兵”。
“杀！”
它们这一刻不再是煞气，而是一名名奋勇无惧的士兵，为主帅杀敌！
它们速度极快聚成两队，汇聚地点正是楚寇手掌落地之处。
“噗呲——”
楚寇与煞气组成的士兵接触，只觉手掌传来阵阵刺痛，如被无数根针扎了一般。
好在忍耐痛苦早已融入他的本能。
楚寇咬着牙继续反弹动作，手腕发力将身体高高弹起。
几乎弹起的瞬间，就有一道枪芒扎来，带起一连串破空之音。
从冯烈挥出第一枪，到楚寇翻身落地，其实不过是刹那功夫。
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楚寇已经感受到两次凶猛招式，但凡他躲得稍慢一点，现在已是重伤状态。
“呲呲——”
冯烈拖着长枪继续逼近，他周身一丈的地面是一个个煞气组成的小人士兵。
尽管只有一尺来高，但楚寇可领教过这玩意的锋利。
不过，谁没有底牌呢？
楚寇握了握手掌，刚才被煞气士兵扎穿的血肉几近愈合！
“早这样多好。”楚寇主动迎了上去。
“希望等会儿你还能这般自信。”冯烈长枪一指，煞气士兵出击，他脚下亦是发力，撞了上去。
厚重云雾之中对碰之声接二连三响起，接着越来越密，越来越密，直至连成一串。
哪怕有阵法隔绝，但部分百姓耳朵还是开始溢出鲜血，但却没一个人离去。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盯着广场中的云雾，就只是那柄不断划破云层的红缨枪，就能让他们脑补到两位仙师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里边什么情况？”
拓跋嗣把玩着扳指，神色有些阴郁。
“令人震惊，一名一阶武夫居然能与二阶修士打得有来有回。”麾从传音又道，“不过，这么耗下去楚寇真气会坚持不住的。”
“他还能坚持多久？”
“最少百息，最多半柱香。”
“知道了。”
拓跋嗣已经准备不顾颜面破坏规矩，将楚寇救下。
他绝对不允许宁仙子的朋友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拓跋绍则正好相反，这位二皇子从椅子上起身，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喜色：“哈哈哈，没想到楚寇能坚持这么久，不错，不错。”
多么诡异的一幕，明明占据优势的是冯烈，可开心的却是拓跋绍。
“不好！”女子麾从突然传音。
拓跋嗣下意识低语：“去救楚寇。”
“不是！楚寇还有底牌，这气息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女子努力搜寻着记忆，旋即她想起什么，眼里全是惊讶，“红发红瞳，这是求武宗的绝学之一！楚寇怎么会的？！”
“求武宗？”
拓跋嗣很是郑重，上一次求武宗宗主司徒前辈路过北魏，父皇携国师亲自出城迎接，可见其重视程度。
“楚寇是求武宗的人？可他身世我全调查清楚了，从未离开过怀竹县才对。”
这位大皇子揉搓着下巴，暗自低语陷入沉思当中。
也是这时，云雾开始一点点消散。
当看清里边场景后，全场皆是哗然之声。
只见场中只剩冯仙师还站着，呃...如果一直挨打无法落地也叫“站”的话。
有红光在空气中闪烁，每一次乍现冯仙师都要吐出一口鲜血，骨骼破碎之声响彻四方。
拓跋绍再也不淡定了，他来到看台前，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来，原本计划要改变下了，这楚寇当弃子有些可惜了。”
拓跋嗣亦是露出喜色，询问麾从：
“楚寇能赢？”
“兵家修士终究还是修士，被一名武夫这般近身，按我对冯烈的了解，怕是凶多吉少。”
“好！”
拓跋嗣说着话，将一颗仙丹重新收回袖子。
这颗丹药可以在人死三息内，强行救回三魂七魄。
本来是准备拿来救冯烈的，不然寒了手下的心，以后谁还愿意舍去性命效忠。
不过嘛，冯烈既然敢违抗命令，那拓跋嗣就有理由不救。
“还省下一颗回春丹，用来笼络楚寇正好。”
拓跋嗣如是低语，注意力重新放回广场之中。
楚寇也在这时现身。
他红发飘飞，五指成爪按在冯烈脸上，将后者脑袋按进地底之中。
“还是...输了...”
冯烈喉咙里全是鲜血，随着脑袋被按入地里，他的视野亦在一点点变黑。
然后...他浑身煞气突兀回收，将浑身经脉撕成碎片。
他，自杀了。
在违抗命令的那一刻，冯烈就没打算活着。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输...
楚寇...好像比京都那位杨大眼还强啊...其实也不冤...
各种思绪在冯烈脑中回现，一幕幕开始倒流，最后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
当时自己拿着柄木枪在娘亲身边炫耀，说着孩子一定会名震北魏之言...
现在回忆起来，冯烈看不到儿时自己的豪迈，只看到当时娘亲温柔又心疼的眼眸。
“娘，孩儿抱歉，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