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深不可测（4000求追读）

暮色渐染，秋阳低垂，将整座校园浸泡在蜜糖色的光晕里。

夕阳斜斜地穿过教学楼，渐凉的风中，江眠和已经脱下了白大褂的薛红鱼一起走在前往食堂的路上，彼此没有交流。

“那个……刚刚谢谢你了。”

良久，沉默了许久的薛红鱼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低得几乎快要被风吹散，“谢谢你刚才愿意帮我说话。”

她明显不太擅长和人道歉，说话时的表情十分别扭，视线也完全没落在江眠身上，而是偏向另一侧，给人一种很不情愿的感觉。

不久前，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社死当场的时候，是这个被她认定是变态的家伙站出来解释了原委。虽然最后还是因为试图借着治疗的机会报复同学的事挨了批评，但总比被当成一个女变态强。

她当然也可以解释，但直觉告诉她，如果这家伙不开口，罗医生是一定不会相信她的说辞的——在罗医生眼里，这家伙的话明显比她的话更有可信度。

火大归火大，但至少不用再担心事情会闹到小姨甚至是父母那里去了，要是第一天实习就闹出这种乱子，自己肯定是没法继续留在学校里混实习证明了。

她才不想去医院实习，听说不仅每天又累又辛苦，有些病人还一堆破毛病，她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才不可能去那种地方受气，否则要是暴露本性就完了。

还是高中医务室好，每天顶多也就打打下手，一点都不辛苦，要是哪天心情不好了，一看到这些高中生苦哈哈的样子就能重新变得愉悦起来，实在闲得无聊还可以去操场上活动，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嘛。

至于实习经验什么的她又不需要，反正她又不想当医生……

薛红鱼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向身边这个死变态道谢的一天，心情别提多复杂了，因此试图用让自己的脑子不停下的方式来缓解尴尬，谁知足足一分钟过去了，她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这家伙还装起高冷来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柳眉倒竖，提高音量说道：“喂，你耳聋了吗！我在向你道谢，你听见没有？”

“这可不像是道谢的态度。”

或许是因为声音比刚刚要大上许多大，江眠这次倒是听到了，冷淡地做出回应。

“你可别蹬鼻子上脸！我能向你道谢就不错了，你还想要态度？”

“我没想要，所以我就当没听到你的道谢，这样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事实上，江眠刚刚并不是为了帮薛红鱼才会选择向那名女医生解释，他只是担心真把林老师招来了自己可能就没法在下课之前到达食堂了。

薛红鱼一时语塞，憋了好一会儿才气恼道：“你是在变着法的说我是一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对吧？”

江眠无法理解这家伙的逻辑，索性当做没听见，闭口不答。

而这看在薛红鱼眼里分明就是默认的意思，一时更加恼怒了，冷哼一声道：“哼！我才不会欠你人情，待会儿的晚饭我请你吃，这样我们就算两清了，怎么样？”

“不需要。”

“不需要？难道你还想一直留着这个恩情挟恩图报不成？我可告诉……”

“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江眠打断她的话，用一种警告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今后再试图对我做出任何报复的举动，那我不会再客气了。”

他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这家伙绝对和末日扯不上关系，大概率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脑子不太好使的那种。

可如果是这样，那“人类阵营高级成员”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只是系统的某种误判吗，就像把自己当成了丧尸高阶变异体一样？

“切，搞得谁稀罕报复你一样，少自作多情了。”

薛红鱼翻了个白眼，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不久前的愚蠢举动。

顿了顿，她同样用一种恐吓的语气警告道，“那说好了，这两次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以后谁也不许提，谁提谁就是小狗，怎么样？”

“可以。”

江眠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你敢不敢发誓？”

薛红鱼明显有些不太放心，谁知道这个混蛋会不会出去乱说话。

“我可以发誓，但今天的事情还存在第三者。”江眠提醒道。

“罗医生那里我已经说好了，她保证不会出卖我，你赶紧发誓，就说敢泄密就不得好死，我也一起发誓！”

江眠看了薛红鱼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对自己还挺狠，虽说这年头发誓没有任何效力可言，但敢发这么毒的誓的人还是比较少见的，这家伙也不怕哪天说梦话的时候应验了。

他倒是不怕因为梦话而泄密，毕竟每晚都要在噩梦中度过，想说梦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一起发了誓。

可刚把誓言说完，或许是也觉得这个誓言太毒了，薛红鱼连忙补充了一句：“等等，我们相互提这两件事不算泄密，把这句话也加进去。”

江眠照做。

薛红鱼这才满意，再次强调道：“好了，那从此之后我们就两清了，以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谁都不骚扰谁，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没问题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学校只有一个食堂。”

“那不还有别的路吗？”

“这是最近的一条，你想绕路可以走那边。”

“凭什么要我绕路？我们都说好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了，你难道不可以去外面吃饭吗？”

“我为什么要去外面吃？”

江眠觉得莫名其妙，见这家伙还想挑事，他也不再客气，冷淡道，“学校的食堂是留给校内的老师和学生的，像你这种年纪大的校外人士才应该去外面吃。”

“你说谁年纪大！”

“呵。”

【你已成功向人类展现一次富有亲和力的微笑1/10】

“？”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提示，脸上正挂着讥讽笑容的江眠愣了一下，也懒得听薛红鱼在说些什么，连忙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现在的表情，心中顿时无语到了极点。

不是，你管这叫富有亲和力的微笑？

他总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始终练习不出符合系统要求的笑容了，差点把这东西的脑残属性给忘了，这蠢系统居然把嘲笑判定为了富有亲和力的微笑，就这也好意思自称为社交必备的微笑礼仪？

谁敢顶着这种笑容去社交？

江眠强忍住问候系统几句的冲动，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

无语归无语，但这次好歹也算是歪打正着，总算弄明白了这个日常任务的完成方式。

这样的笑容自然不方便示人，因此他以后估计还是只能对着阎初镜笑了，至于现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先把任务完成好了。

于是他嘴角微勾，再次对着身边叽里咕噜的薛红鱼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你已成功向人类展现一次富有亲和力的微笑2/10】

这么容易就成功了，难道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江眠有些意外，忽然觉得系统的判定方式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但薛红鱼的心态却炸了。

她刚刚说了一大堆骂人的话，可这个混蛋就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居然还有心情对着手机臭美，现在更是只用了这么一个恶心的笑容作为回应，这让她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心里憋屈得不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王八蛋！大蠢猪！”

“你不许笑了！”

“有没人说你笑起来很难看！”

“……”

她实在气不过，又一次用尽毕生所学对着这张臭脸一阵输出，直到嗓子都快冒烟了才停了下来，然而那家伙依然没有回应，而是再次展露出了那副恶心的笑容。

薛红鱼眼睛红了。

她从教学楼一路骂到食堂，江眠也一路笑到食堂，还好现在是上课时间，室外压根就没几个人，否则两人身边一定会吸引来不少人围观。

进入食堂，薛红鱼不得不闭上了嘴。

她从没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人，被自己骂成这样都还笑得出来，要不是食堂里面有人，她肯定还要继续骂下去。

和薛红鱼的憋屈不同，江眠此时的心情颇为不错，因为“微笑礼仪”这一每日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不但获得了一百块钱的奖励，还获得了一点积分。

积分可以用来换取积分商城里的商品，这些商品大都具备神奇的效果，但他之前根本找不到获取积分的途径，而今后就可以试着寻找合适的商品兑换了。

江眠已然把薛红鱼当成了一个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人，任务完成后就忘记了这家伙的存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他打算先找个位置坐一会儿，等会儿再去窗口排队。

然而他才刚坐下，就看见薛红鱼也跟着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由微微挑眉。

与此同时，刚刚骂累了想休息一会儿的薛红鱼同样咬牙切齿地看了过来。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现在又没有人，你难道不去打饭吗？”

“你该不会是还想骚扰我吧？”

两人一连问了三个完全一样的问题，默契度高得惊人，但此时的心情却各不相同。

薛红鱼纯粹是骂累了想休息一会儿，顺便坐在这里观察一下哪个窗口的饭更好吃。

而在她看来，江眠不去打饭还故意坐在自己对面明摆着是想继续刚刚的“战斗”，想通过这种方式继续骚扰自己。

而在江眠看来，薛红鱼到了食堂却不去打饭的行为是有些可疑的，生性多疑的他下意识联想到了对方身上的那个“人类阵营高级成员”的头衔——

难道这家伙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头脑简单，之所以一直装傻充愣，只是为了找个合适的理由阻止我待会儿抢饭不成？

她想阻止我完成任务？

念及此处，江眠试探着站起身，却见对面的薛红鱼同样站了起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

两人同时皱起眉头，再次异口同声地相互质问。

空气安静片刻。

“切，这个混蛋要滚就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我还是等他滚了再去打饭吧，免得这家伙倒打一耙说是我跟着他，臭不要脸……”薛红鱼心中冷哼。

“让她先离开吧，看看她是会去窗口排队，还是会换个地方继续观察我……”江眠心中思索。

这样想着，两人同时坐回了原位。

近乎诡异的同步率。

气氛渐渐有些凝滞。

“这家伙果然有问题！”

两人心中一沉，故意坐在座位上多等了一会儿，随后再次同时站了起来。

“？”

“你们看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不远处，有学生窃窃私语，他们实在看不懂这两个人为什么要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的，难不成是因为还没饿，所以想在吃饭之前多消耗一下体力？

“谁知道，可能是什么饭前仪式吧，话说那个女生好漂亮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看起来挺成熟的，应该是高三的学姐吧。”

“……”

这些议论声远远钻进了薛红鱼的耳中，听到前半句她还挺高兴的，可后面的“成熟”二字却让她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立马想到了不久前江眠的那句“年纪大”的评价。

这什么破高中，里面的学生一点都不会说话，肯定是学习学傻了！

本小姐只是化了点淡妆，不然看起来比初中生都年轻，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她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此时的江眠已经再次开启了“情绪吞噬者”的能力，并清晰地捕捉到了薛红鱼头顶的懊恼情绪，不由有些疑惑。

这家伙在懊恼什么？

难不成是在后悔自己不应该过早把意图暴露出来，担心会引起我的怀疑吗？

他心中暗忖，继续观察着对方头顶的情绪，试图从中捕捉更多信息。

薛红鱼又不是瞎子，自然注意到了他赤裸裸的目光，再也忍无可忍，恼怒：“不是说好了不再相互骚扰了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问题。”江眠神色淡淡。

“问我？你还好意思问我？”

薛红鱼咬牙切齿道，“你从刚刚开始就一定盯着我的头顶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眠心头微动，不动声色道：“我在想什么？”

“你……想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薛红鱼始终惦记着江眠刚刚说自己年纪大的事，因此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混蛋是在观察自己的发际线，并借此进行嘲笑。

念及此处，她假装借着整理头发的机会锊了捋刘海，同时毫不客气地盯着江眠的头顶看了过去——尽管她的发际线没有问题，但万一这个混蛋非要挑刺，那她也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反击。

而在江眠眼里，这个动作俨然成了薛红鱼试图遮掩头顶情绪，同时窥探他头上信息的举动。

难不成这家伙真的知道丧尸系统的存在？甚至她也有观察别人内心的手段？

江眠立即收敛情绪，很快便有了决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深不可测。”

在能够看到对方情绪的情况下，他不需要像应对谢晚吟那样慎重，完全可以试着用旁敲侧击的手段进行试探，哪怕主动暴露一些信息也无所谓。

不出所料，在短暂的呆滞后，听到这话的薛红鱼头顶瞬间涌现出了相当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