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卡特醒来时，房间里只有空气循环系统微弱的低鸣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花了几秒钟让自己的意识完全清醒。身体依旧不太适应伯纳尔球的模拟重力，他知道，大多数人都需要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彻底适应这种环境。
他随手伸向控制面板，房间的墙壁缓缓变成一块全息屏幕，播放着最新的新闻。
——“时间是2055年10月17日，‘人类星际流亡计划’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画面中，主播身后的全息影像展示着“曙光舰队”那庞大的结构：三座伯纳尔球、六座奥尼尔圆筒，以及环绕其中的数百艘舰船。
——“全球撤离工作仍在继续，预计五年内完成第一阶段的星际适应实验……”
伊森看着画面，心里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成功逃离”和“找到生存方式”完全是两回事，新闻里当然不会提后者。
他关掉屏幕，走向窗前，望向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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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仍然在原地，但它已经不再属于人类。
即使相隔数百万公里，伊森依然能看清它的模样。
蓝色变得暗淡，绿色几乎消失，大气层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黄色雾霾。它仍然是地球，但已经不再是“家”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尽管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这样做。
他没有想到，地球会变成这样。
当然，他知道它在变糟——热浪、森林大火、海洋枯竭、物种灭绝……他早就见过这些数据，但看到现实，还是另一回事。
他有些恍惚地盯着那颗星球，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有外星生命路过这里，他们会不会以为地球从未孕育过文明？
或者，他们会不会以为，这里曾经有生命，但它早就死了？
伊森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寻找地表上的光点。
城市的光。
但什么都没有。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胸口有些发闷。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寻找地球上的城市，还是在寻找某个更私人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某个熟悉的大陆轮廓上，心跳停滞了一瞬。
“如果她还在，会不会也在看着这里？”
他的意识像是被某种久违的情绪拽住，瞬间跌入了一片模糊的记忆里。
但他迅速调整呼吸，将那道思绪压回脑海深处。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更远处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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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终端的振动声打破了沉默。
伊森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艾莉娅·阮。
他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艾莉娅平稳的声音：“早上好。”
“早上好。”伊森依旧望着窗外，“你怎么这么早联系我？”
艾莉娅轻轻笑了一下，“你看新闻了吧？”
“嗯。”伊森点了点头，“听上去，我们很成功。”
“是啊，‘听上去’。”艾莉娅的语气意味深长。
伊森皱起眉头，转身靠在桌前，“你这语气，听上去不像是打电话来聊新闻的。”
艾莉娅沉默了一瞬，随即缓缓说道——
“伊森，我们可能遗漏了一些东西。”
伊森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下，“什么东西？”
艾莉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说道：“你记得‘开拓者号’吗？”
伊森微微一愣。“开拓者号？”
**“是的，之前派去冥王星轨道的探测船。”**艾莉娅的语气略微低了几分，“它传回了一些……有趣的数据。”
伊森坐直了身体。
“什么数据？”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艾莉娅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缓缓说道：
“它拍到了……一些不在原计划中的东西。”
伊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说，未知目标？”
“还不能确定。”艾莉娅顿了顿，“但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伊森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数据呢？”
“我已经发到你的终端了。”艾莉娅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做无意义的推测，所以……你自己看看吧。”
她的语气很轻，但伊森能感觉到，她的内心远比她表现出来的平静复杂得多。
他没有再问，只是望着窗外，良久之后，低声说道——
“我会看数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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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伊森低头，打开终端。屏幕上，一个新的数据包正在加载。
文件标题很简单，只有一串编号：Pioneer-47。
**“开拓者号……”**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进度条缓缓加载，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了第一张图像。
伊森的视线落在画面上，眉头微微皱起。
他盯着图像看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然后，他切换到下一张图像。
然后是下一张。
……
直到他停下手指，凝视着某张画面，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太安静了。
在地球上，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寂静。
他曾经以为，离开地球意味着逃离混乱，逃离争吵，逃离那个逐渐崩坏的世界。
可是在这里，在伯纳尔球的密闭空间里，他才发现，真正让人难以忍受的，并不是那些喧嚣，而是彻底的安静。
这安静让人想起太多过去的事情，那些本不该再去回忆的事情。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任思绪缓缓沉入更久远的时光——
那时，世界还未彻底崩坏。
那时，人类仍然相信，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