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我到底昏睡了几日,只是每日都感觉到有人替我翻身,那般的轻柔,小心,生怕弄疼了我似的。昏睡中的我似乎闻得见一阵阵淡淡的海棠花花香侵入鼻翼。莫非我是在海棠林里,亦或者,我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的眼皮很沉,很沉,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到底怎哪儿?可却总也睁不开。
这一日,我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仙神她何时会苏醒?”是那烈焰的声音,定是他。难道我是到了海棠林了么?我没有葬身火海吗?是那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救了我吗?那白色身影是梓翊吗?那人居然能认得出我,亦能唤得出我的名字,声音同梓翊一般无二,定是我日思夜想的梓翊仙君了!在那仙界,没有几个人识得我,除了那梓翊,便只剩阿柯与我的俊儿了,至于仙帝仙后,亦或是那傲月,他们大约并不愿认我!
我迷迷糊糊中,却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大约快醒了!你且去休息,我在此守着便可。”
是梓翊,果真是他将我从那火海中救了出来。听到他的声音,我如同重生了一般。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但眼皮依旧很沉。眼睛睁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好多时日不曾见着的那张脸,只是这脸似乎有些憔悴了。我不禁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张我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着的脸。
梓翊见我醒了,一把抓住我的手,心疼地说:“莹莹,你醒了!”
“你,梓翊君,怎会守在我身旁?”我仍旧虚弱,说话也缓慢些。能再看到他,我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在那烈烈的火海中,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却不曾想,我能活下来,还见着了我的梓翊君。便是现在要我去死,我便也知足了。
“莹莹,不要说话,让我好好地守着你便可!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叫你遭了那么许多罪,却不能护你周全,是我的错,我该在这床榻前日日夜夜守着你。不,我该生生世世守在你身旁,不叫你再守那么许多的苦。”梓翊君眼底泛着泪光,不无自责地说道。
我不想他伤心,亦不想他深陷自责,便挤出一个笑,说:“梓翊君,我没事,你无须自责,这些苦,为了你和俊儿,我愿意吃!”
听到我如此说,梓翊不禁哽咽了,眼眶里噙着的泪,亦滑落了下来。见他落泪,我连忙抬手将他眼角的泪珠轻轻拭去。
梓翊紧紧握住我替他拭泪的手,声泪俱下地说道:“莹莹,是我对不起你与俊儿,冒然行事,才害你变成如此模样。你不用宽慰我,我自是该多些自责与惩罚。让你受苦了,莹莹,我定从今日起,寸步不离你身,与你时时刻刻在一起。谁人若要伤你,我定会誓死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梓翊字字句句说得真切,动人。我并不怪他,只恨自己与他之间总有坎坷。但这坎坷之后,我们却分外珍惜彼此了。
我嘴角微微上扬,笑中带泪,那是喜极而泣,感谢上苍让我遇见这样的梓翊,深情,执著。
在这花开花落的海棠林里,养了许多日后,我的身体渐渐的好了。只是这仙力依旧被封印着,梓翊也无计可施。要知道我的仙力是仙帝封印的,自然只要他一人能解开。不过梓翊日日在我身边,我便不再畏惧什么?那烈焰和两位将士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着,就算梓翊不在,有他们护着,只有不出什么差池的话,自己定可以平安地度过每一日的。所以也并不担心。
所以,自在这海棠林里安心地再次住下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我身处火海之时,梓翊会出现在那夕霞宫的上空?
一日晨起,梓翊照例为我描眉,我便将此疑问说了出来,“梓翊君,我这些日子都颇为不解?那日夕霞宫中起火,你是如何知晓的?又怎会知我在那宫中?”
梓翊已为我描好眉,便放下那描眉的黛笔,若有所思地娓娓道来“那日,我与阿柯外出办事,晚归,驾云经过那夕霞宫的上空时,却发现殿宇失火了,我们便按下云头,前去查看。不想,我却听见你的呼救声。听到你的声音,我甚是欢喜,没想到我与俊儿寻了你那么许多日,你竟在这仙界。于是便冒着那烈烈火焰,飞身而下,却发现你已倒在一棵燃烧着的木柱下。我自用仙力平息了院中的烈火,然后将你从那木柱下救出,便带你飞回了这海棠林。幸而你身上并未被火烧伤。”
听梓翊这么一说,我真真觉得自己宛如重生了一般,幸而有梓翊君及时搭救,否则,我已命丧火海。
我眼中满是感激,我便起身,依在梓翊怀中,梓翊亦是用臂膀环住了我。我柔声说道:“那时,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着你与俊儿了,绝望中,我已闭紧双眸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只是恍惚间,却见一个白色身影朝我飞来。虽听有人唤我,我却昏厥了。许是天优怜我,才让梓翊君,飞过那夕霞宫,我方才得救。想来我真真是命不该绝!”
梓翊将我紧紧拥住,生怕再失去我,深情说道:“莹莹自然是命不该绝。莹莹你不是要生生世世陪着我么,怎可就这么违被誓言了呢?答应我不管遭遇怎样的祸事与困境,定要好生活着,为了我与我们的孩儿,好好活着。”
我在他温暖的怀里轻轻地点着头,默许。是的,我要好好活着,纵然艰难,为了我爱着的人,坚强地活着。
就在我沉浸在这平凡而又温暖的拥抱里时,梓翊却说话了。
“莹莹,你可知一个你我之间有一个秘密?”梓翊突然变得有些神秘,我不禁抬头看他。
“不知梓翊君说的是何秘密?”我思来想去竟想不出我与梓翊有何秘密?
“你可知这海棠是为何人种下的?”梓翊君怎会如此问,我极为不解。我只是摇摇头说,“不知!”
“你果真都想不起来了么?”梓翊依旧不可罢休。
我真是想不起来了,只好怅然若失地问道:
“你为何人种下偌大一片海棠林?”
话语中,却充斥着浓浓的醋意。那么大一片海棠林,真真是难为他了。那个他愿意为其种如此一片海棠林的人,在他心中定是极为重要的。要不他梓翊怎会为那人种下那么绵延千里的一片海棠林。我有些小小的失落,没想到这海棠林竟是为别人种下的,想来我是抢了别人的海棠林住了。
我暗自伤心之时,那梓翊似乎并未发觉,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我之所以会种下这片海棠林,只为兑现儿时对她许下的诺言?”
她是谁?是位姑娘么?我的醋缸算彻底地打翻了,看来我在梓翊心中远远不及那个人。我内心竟好生羡慕梓翊心中的那个人来。我失落极了,不高不兴地问道:“你与谁人许下的诺言?”
梓翊突然放开了我,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她是我同母亲到一座不知名的仙山游玩时,遇见的一位小姑娘,她说她很喜欢海棠花。而我遇见她时,第一眼便已经喜欢上了她!”
什么?我简直快被醋淹没了,梓翊口中的她,真真是一位姑娘!我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无奈那梓翊顿了顿,依旧继续说道:“那日,她恰巧穿着一身粉色的纱衣,远远地看像极了一朵粉色的海棠花。我喜欢她,她喜欢海棠花,那时,我便与她许诺,我定会为她种一片绵延千里的海棠林,所以与她分别后不久,我便亲手为她种下这片海棠林。只为再与她重逢在这海棠林里。”梓翊说到此处两眼反光,似乎很期待能再此遇见这位令他此生难忘的姑娘。听他说着,我却更难过了。
他说着,又顿了顿,看了看我,而后继续道:
“那姑娘,她的右手掌心有颗痣,而我的左手掌心亦有颗痣。我与她约定,如果再相遇认不出对方的话,就翻看彼此掌心是否有痣?”痣?我惊诧之余,忽然想起,我右手的掌心里亦有那么一颗小小的痣,那痣似乎从小就一直长在那儿了。
我不禁偷偷地翻开掌心看了一眼,那痣果真还在。
梓翊突然靠近我,拉起我的右手,眼中盛满了柔情,“莹莹,你便是那个小姑娘!那日,我替你检查伤势时,摊平你的手掌时,我便发现了这颗长在你掌心的痣。你我正好一左一右,我便肯定,你就是我儿时遇见的那位穿着粉色纱衣的小姑娘。莹莹,没想到,你竟是她,我真是欣喜若狂,我万万没想到,你我竟相遇了!而这海棠林,就是我送与你的礼物。”
他不是送与俊儿和我了么,若是他遇见的不是我,莫非这片为我而种的海棠林他亦拱手相让?
“梓翊君,你竟忘了,你早已将海棠林送与俊儿了,这海棠林哪里是为我种的?这些话,分明就是你编来骗我的!只是逗我开心罢了?”其实,这些话,只是我的俏皮。而我也已经记起儿时的事了。我没想到我与梓翊君竟有如此深刻的缘分,不管怎么说,这海棠林确实与我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想必定是梓翊君一直心系着我这个曾经的海棠小花精,所以这海棠林才拥有了某种神奇的力量,将我深深地吸引。而我竟在不知不觉中,三番两次地到这海棠林里来。
梓翊却急了,“莹莹,你听我与你说,那么许多年过去了,我以为那个小姑娘,她不会再出现了,而我心中亦有了你,所以我才把这海棠林送与俊儿。可没想到你竟是那个昔日的小姑娘,那我这海棠林不正是物归原主了么?为你而中,却送与了俊儿!难道你我的缘分还不够深么?”
我只顾着笑,匆匆溜出门去,那梓翊一直在我身后追。我进了海棠林,梓翊亦是追了进去。此时,那海棠林里清风阵阵,花香四溢,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这片梓翊为我而种的海棠林里,傻傻地笑着。嘴角却似开出了一朵粉粉的海棠花。梓翊慢慢靠近我,我便轻轻地依在他的怀里,轻声说:“梓翊君,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种下的这片海棠林。我甚是喜欢!”
梓翊听了,轻轻将我环住,柔声说:“莹莹你喜欢便最好!”
尔后,我便与梓翊闭目坐在海棠树下,那般的安祥,自在。那片片粉粉的花瓣在我与我的头顶静静地飘落,落了我们一身,嗅着花香,我的心竟生出了无数蜜意。多希望时光停在这一刻,那便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