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世间

“你什么意思？”朱大海眉头蹙了起来，“你该不会觉得张亮的失踪跟我有关吧？他进了我的餐馆，然后，被我嘎了？沃次，少年，恐怖片看多了，得了妄想症？”

“别紧张啊，朱叔。”陈驰抿抿嘴，“你是张叔信得过的人，心里藏着秘密的滋味，不好过吧？”

“讹我？”

朱大海内心波浪滔天，表面云淡风轻。

“没猜错的话，张叔的半本日记本，应该在你这儿。”陈驰大胆猜测。

朱大海沉默了。

“朱叔，我张叔是不是也出事儿了。”陈驰眼眸微动。

朱大海继续沉默。

“朱叔，我不会告诉小麦的。”

“你…都知道些什么？”

朱大海长叹了口气，看向陈驰。

“一年以前，张叔回过渠县棉纺厂，把余姨戴过的耳钉埋在了麦田里……那个时候，余姨其实已经死了，对吧？”陈驰缓缓说道。

朱大海瞳孔地震，跟见了鬼似的看着陈驰，“你…你…”

“余姨以前最喜欢在棉纺厂旁边的麦田散步。”陈驰柯南附体，说出了那晚黄班的推理，“能够让自己的贴身物品代替自己，落叶归根…被病痛折磨了九年，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亮子和余婷，都是苦命人！”

朱大海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烟雾在不大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当初，余婷不顾家人反对，和亮子结婚，除了从小和她玩到大的妹妹，她基本上和余家的人断绝了关系，结婚以后，两人相互帮衬着过日子，很快，他们就有了小麦，原本以为三口之家会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可在小麦十岁那天，余婷，出轨了……”

陈驰心中一震，余姨出轨？余姨怎么可能出轨？她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啊！

“你也不信，是吧？”朱大海斜了眼陈驰，轻吐了口烟圈，继续道，“亮子也不信，可他有一天在街上亲眼看到了余婷和另外一个陌生男人，手挽手，有说有笑的逛商场。亮子的世界崩塌了，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等等…朱叔，张叔应该是前几年在你超市打工的吧？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陈驰插话问。

“其实，我跟亮子很早就认识了。”朱大海回忆道，“80年初的时候，我们一起在云隐市打工，余婷也是我介绍给亮子的。

“嗯，叔，你继续。”

“亮子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其实也是不信的。在我看来，余婷不会是这样的女人，我让亮子和余婷好好谈谈，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谈崩了，余婷对自己出轨的事情并没有掩饰，而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亮子怒火中烧，提出了离婚，余婷没有犹豫，当场就答应了……小麦那时候才十岁，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地离她而去。”

“我找到余婷，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得到的是余婷的冷漠回应，她说跟亮子在一起，已经找不到从前那种感觉了！我们不欢而散。”

“很快，亮子和余婷办好了离婚，余婷去追逐她想要的生活，亮子和小麦留在了渠县相依为命，几年过去，他试图将余婷从他的记忆里剥离，可他一直都做不到。后来，我在昌南市开了容发超市，就把亮子叫过来帮忙，中间也尝试过帮他介绍女人，可他一直都走不出来。”

“突然有一天，亮子找到我，说他在路上看到了当初和余婷手挽手的那个男人，他一路尾随，那个男人住在西边的一个中档小区里，打开家门，门里出来的女人，不是余婷……”

“我们按照地址上门，找到了那个男人。男人见到亮子，眼神有些慌乱，他示意我们到楼下说话。我们下了楼，亮子愤怒的揪住了男人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余婷！”

“男人支支吾吾说，他和余婷是大学同学，只是普通朋友，当年，是余婷拜托他在亮子面前演了那出戏。”

“亮子惊呆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余婷为什么要这么做？男人又说，自从余婷离婚以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不仅他，班上的其他人，也没有，余婷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男人又说，在配合余婷出演的那段时间，他感觉余婷气色有些不对，要化很厚的妆……”

“我和亮子对视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亮子眼泪夺眶而出，失声痛哭，他很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对余婷绝对的信任，自责自己为什么这么早就放弃了余婷。”

“2003年10月，亮子告诉我，他准备去找余婷，哪怕找遍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余婷找到……我没有阻止他，我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救赎……小麦那边，亮子跟我说过，你们一家人对小麦很好，你妈把小麦当成了半个闺女来养……生活上，他不担心，他担心影响小麦高考。”

“所以，张叔告诉小麦，说她考上大学，就能和余姨一起回来。”陈驰听着朱大海的讲述，心情愈发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故事的结局，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嗯！”朱大海将半截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盯着烟头明灭的红光，像是在看一盏即将熄灭的渔火。

“也许是亮子的诚心被上天感动，他从余婷高中同学那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对方说在云隐市下面的一个小村子里，见到过和余婷长的很像的女人，皮包骨头，瘦的不成样，只有脸部的轮廓依稀能辨认出女人原有的模样，但是女人矢口否认……”

“亮子找到了小村子，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女人背影的时候，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是余婷，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样，他都知道，那就是余婷！”

……

故事和黄班的推测大体一致。

得了绝症的余婷，为了不拖累张亮和小麦，选择了制造自己出轨的假象和张亮离婚，自己一个人跑到这个偏远的小村子里度过余生，在还有最后三个月的时间，张亮找到了她，陪着她度过了人生最后的旅程。

余婷想把自己的耳钉埋在自己最喜欢的那片麦田。

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