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排气扇坏了三年,腐朽的气息浸透了每道砖缝。林晚缩在实验室最后一排,把医用口罩拉到眼下。夕阳正透过铅灰色窗帘渗进来,在地面泼出一滩溃烂的橙红色,像极了上周那个转学生在天台摔碎的头颅。
前排男生掀开尸袋时,福尔马林蒸汽裹着铁锈味呛进她喉咙。
“注意观察肋间肌损伤痕迹。“
教授的声音忽远忽近。镊子尖戳进泛黄肋骨的瞬间,林晚的左手小指突然翻折成直角。前排穿JK制服的女生发出轻笑,她完好无损的手指正转着粉色荧光笔,笔尖在笔记本上画出一串卡通心脏。
林晚咬住舌尖。咸腥味在口腔炸开的刹那,她看见自己的鼻血滴落在实验台,与二十年前某位大体老师的血渍重叠成诡谲的曼陀罗。
“同学?“
助教的脸在眩晕中扭曲成漩涡。林晚撞开标本柜夺门而出,整排更衣镜应声炸裂。锋利的玻璃碴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模样的她——七岁那个穿着病号服,十五岁那个浑身缠满绷带,还有此刻瞳孔渗血的自己。
女厕最内侧隔间的门把手上挂着“维修中“铁牌,锈迹斑斑的锁孔里结着蛛网。林晚反锁门板时,发现瓷砖缝隙渗出褐红色污渍,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扭结成梵文般的咒痕。
手机在掌心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解剖图突然渗出血珠,在屏幕上聚合成一行字:【21:00实验楼B栋】
通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
林晚掀起校服下摆,后腰那朵暗红曼珠沙华比清晨多绽开一瓣。根系状的纹路已爬上第三腰椎,仿佛有蜈蚣在皮下产卵。当她伸手触碰时,整栋楼的日光灯管开始以心跳频率明灭,排水管深处传来黏稠的吞咽声。
十九点四十七分,她蜷缩在实验楼西侧灌木丛。沈醉的白大褂下摆扫过二楼窗台,染血的衣角滴落着某种胶状物,在月光下泛着彩虹色的油光。男人哼着走调的《洋娃娃和小熊跳舞》,手术刀尖挑着的棒棒糖正在融化,糖浆坠地时溅起细小尖叫。
林晚钻进通风口才发现,锈蚀的金属接缝里嵌着牙齿。
管道像巨兽的十二指肠般蠕动,膝盖蹭过的每道裂痕都渗出淡绿色黏液。黑暗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仿佛有谁在她骨髓里拧紧了发条。当一团温热的活物擦过脚踝时,她才惊觉过滤网早已变成神经束编织的捕兽夹。
“第十二具实验体。“
无影灯亮起的刹那,沈醉的犬齿咬碎棒棒糖。玻璃碎裂声从解剖楼四面八方响起,林晚的视网膜炸开无数疼痛光斑——穿洛丽塔的女生正在掰直变形的手指,篮球少年捂着凭空出现的枪伤跪倒,教授抓着贯穿胸口的锈箭簇尖叫。所有痛觉顺着曼珠沙华的根系涌入心脏,如同三千把电钻在脑仁上刻经。
沈醉的白大褂内衬缝满不同肤色的指尖。当他俯身时,林晚看见手术刀柄上刻着自己的学号。
“现在让我们测试......“男人染血的睫毛下渗出数据流的幽光,“当痛觉成为寄生虫,你的灵魂能孵化多少枚卵?“
暗处传来胶片转动声。阿九蹲在墙角,老式放映机将噩梦投射在校园夜空。银幕上的赫本回眸一笑,脸皮突然剥落,露出林晚五岁时在手术台哭喊的脸。胶片边缘标注的日期是2003年7月15日,早于她的出生证明整整两年。
解剖楼外传来重物坠地声。林晚后腰的曼珠沙华疯长成荆棘,刺破皮肤扎进混凝土墙面。沈醉笑着剪断一截花茎,汁液喷溅处,整面陈列墙的人体标本突然齐声哀嚎。
阿九的放映机吐出燃烧的胶片。火光中,林晚似乎看见了一行倒计时:【00:07:2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