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困兽之斗

赌场的应急灯突然熄灭,朱隋的假牙套锯片割断脚镣时,缅甸的暴雨正冲刷着高压电网。河南女孩的尸体被吊在食堂横梁上摇晃,脚尖蘸着血在墙面划出“跑“字。他摸黑撞开工具间,成捆的诈骗话术本在潮湿中发胀,油墨味与尸臭混成刺鼻的毒雾。

“往北!雷区有缺口!“皖北同乡的耳语混着血沫,那人腹部的刀伤正汩汩冒血。朱隋扯下窗帘布包扎,发现布料印着汤池镇茶山的旅游广告——王秀兰的蜡笔画太阳在血污中融化。突然有手电光扫来,他抡起电热水壶砸向看守的天灵盖,颅骨碎裂声与四年前催收人劈门的声音重叠。

化工厂的废气在雨中凝结成蓝绿色毒雾,朱隋踩着同乡的肩膀翻越围墙。铁丝网勾住裤腿时,他摸到王秀兰缝在内兜的平安符——里面塞着的竟是当年伪造的茶检报告。电网的电流声突然尖啸,身后爆发出密集的枪声,赌场霓虹灯在血雨中碎成星点。

原始森林的腐叶下埋着1999年的地雷,朱隋用诈骗话术本当探雷器。纸页在暴雨中泡成糊状,“我是ji控中心王科长“的字迹粘在鞋底。月光突然刺破云层,照亮前方树杈上挂着的断臂——手腕的卡通表还在走动,指针停在王秀兰的死亡时刻。

踩中跳雷的瞬间,他扑向积水的弹坑。淤泥里的碎骨硌着肋骨,混着脑浆的泥水灌进鼻腔。爆炸冲击波掀飞整片芭蕉林,火光中浮现出朱小满的幻影——十五岁的少年正用试管检测龙潭河污水,白大褂上溅着蓝绿色毒液。

黎明前的沼泽吞没追击者的嚎叫,朱隋用钢锯片切开脓肿的脚踝,蛆虫混着脓血滴在缅文报纸上。头条照片里的赌场老板戴着周老板同款金丝眼镜,背景是成堆的茶叶包装箱,印着“汤池古茶“的防伪标签。

乱葬岗的乌鸦啄食着新鲜眼球,朱隋在尸体堆里翻找通讯工具。皖北同乡的身份证从腐烂的胃袋滑出,证件照笑容灿烂,背后用血写着女儿生日——和朱小满生辰只差三天。突然摸到开机状态的手机,锁屏壁纸是龙潭河的老照片,清澈的水面映着未被污染的茶山。

拨通110的瞬间,他听见听筒里的缅甸语忙音。手机相册最新照片令他窒息:徐人言的墓碑前堆着缅甸月饼,碑文被酸雨腐蚀成“罪妇“。定位显示拍摄于两小时前,赌场马仔的狞笑从身后传来:“跑啊!继续跑啊!“

朱隋将手机塞进死尸胸腔,用话术本点燃尸堆。火焰吞没蜡笔画太阳时,他想起茶叶骗局第一单的那个黄昏。浓烟引来直升机探照灯,光柱中飘舞的骨灰像极了当年茶山的飞絮。

化工厂的排污管在晨曦中喷发,朱隋拖着断腿爬向界河。蓝绿色废水漫过伤口,溃烂的皮肉翻卷如茶山的沟壑。对岸的边防哨塔响起警笛,他举起泡肿的右手挥舞,袖口滑出半截脐带——在污水浸泡下已呈毒蘑菇的艳紫色。

缅甸马仔的子弹打碎左肩胛骨时,朱隋正抓着界碑上的国徽浮雕。血手印在“中国“二字上晕开,像极了朱小满画毁的蜡笔太阳。跌入界河的刹那,他看见河底沉着成堆的茶饼,霉斑在激流中舒展成王秀兰的遗容。

中方盖帽捞起他时,赌场方向的天空炸开烟花。缅甸新年庆典的歌声飘过界河,歌词竟是篡改版的《常回家看看》。朱隋吐出呛进的污水,里面浮动着蜡笔碎屑和茶叶霉斑,舌尖残留着四年前那口网贷签约的印泥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