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天摘下神经直连头盔时，后颈的电极片在皮肤上烫出六个梅花状红印。控制台的全息投影里，金红双色数据流像两条交尾的巨蟒在虚空中翻滚，最终凝结成一行刺目的警告：
【卡罗琳频率复现——置信度99.9987%】
他抓起保温杯猛灌一口冷掉的铁观音，冰凉的茶水流进胃里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投影中的波形图正在自动比对，二十年前父亲失踪当天的实验记录与此刻接收到的深空震动完美重合，连量子噪声的谐波都严丝合缝。
“洛书，把比对区间放大到普朗克时间尺度。“他的声音在球形舱室内激起回音。
AI助手用温润的女声回应：“建议您先服用抗焦虑药物，当前肾上腺素水平已超过安全阈值27%。“空中浮现出淡蓝色药瓶，瓶身印着地球联邦科学院的鹰隼徽章。
吴昊天挥手打散药瓶投影，全息屏顿时溅起数据涟漪。他太熟悉这种眩晕感了——七岁那年躲在父亲实验室柜子里，亲眼看着那个装着紫色液体的克莱因瓶突然爆裂，扭曲的空间波纹让整个房间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乐高积木。等他从昏迷中醒来，实验室连同父亲都消失了，地上只留下用玻色子凝聚态写成的六个汉字：不要寻找真相。
“比对完成。“洛书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在10^-43秒量级上，两个波形出现0.0003普朗克长度的相位差，符合宇宙持续膨胀导致的时空曲率修正值。“
控制台突然剧烈震动，吴昊天撞在悬浮座椅的安全带上。透过穹顶的透明铝玻璃，他看见月壤中埋设的引力波天线正在集体共振，上百根钨钛合金柱如同琴弦般颤动，扬起的月尘在阳光下形成诡异的金色光晕。
“第三区阵列过载！“警报声与洛书的警告同时炸响，“检测到类真空衰变现象，建议立即切断...“
话音未落，整个月球基地的照明系统突然熄灭。应急光源亮起的瞬间，吴昊天看到自己投射在舱壁上的影子正在分裂——先是重影，接着是四重、八重，最后变成无数个透明人影组成的概率云，每个影子都在做着不同的动作。
“量子退相干警报！“洛书的声线首次出现波动，“正在激活强磁场束缚装置...“
吴昊天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疾走，强行调出原始数据流。他感觉鼻腔有温热的液体涌出，但此刻顾不得擦拭——在扭曲的引力波频谱深处，一串熟悉的拓扑结构正在浮现，那是父亲教他认字时发明的“宇宙密码“，用莫比乌斯环的扭结方式记录信息。
“别碰那个频率！“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吴昊天回头时只看到安保主任老张扭曲的脸。这个退伍的太空陆战队员举着神经阻断枪，枪口却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它们在通过共轭脑波...快走...“
老张的颅骨突然变得透明，吴昊天看到有发光的多面体在他脑组织中生长。当第一个十二面体刺破头皮的瞬间，整个安保主任的身体坍缩成无数个旋转的克莱因瓶，每个瓶口都涌出银色的拓扑绝缘体。
“记忆清除协议已启动。“洛书的声音突然变得机械冰冷，“请配合执行安乐...“
吴昊天抄起座椅上的钛合金保温杯砸向主控终端，飞溅的电路板火花中，他抓住漂浮的数据光缆插进自己后颈的神经接口。剧痛像高压电般贯穿全身，但他在意识模糊前成功调出了深空坐标——猎户座大星云东北象限，正是父亲失踪前最后标记的位置。
当防爆门被外力撕开的瞬间，吴昊天在视网膜残影中看到奇景：六个穿着上世纪中式立领西装的男人正在不同维度上拉扯他的身体，每个人都长着父亲年轻时的面容。某个超越三维的视角里，他发现自己左肩皮肤下浮现出发光的黎曼曲面，那些复杂的拓扑结构正随着月球背面的引力异常脉动。
“找到你了。“六个父亲同时开口，声音像经过引力透镜拉伸的电磁波，“他们正在用二向箔给宇宙写墓志铭...“
剧痛让吴昊天陷入昏迷前，他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左肩的发光纹路上。最后传入耳中的是洛书失真的电子音，仿佛从十亿光年外传来：
【检测到递归文明特征码...开启降维保护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