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镇(1)

在那个被岁月蒙上一层淡淡薄纱的小镇,阳光总是以一种慵懒而又执拗的姿态,穿过斑驳的树叶间隙,洒落在林羽家那座陈旧的画室前。画室的木门半掩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故事。

林羽,这个小镇上无人不知的年轻画家,此刻正坐在画架前,眼神专注地凝视着空白的画布,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在记忆的旷野里肆意驰骋。

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同样是这样的阳光,同样是在这座画室里,他第一次遇见了苏瑶。

那时候,苏瑶像一阵清新的风,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世界。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轻轻摇曳,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得最灿烂的花朵,瞬间点亮了林羽那略显单调的生活。

“哇,你画得好好呀!”

苏瑶清脆的声音在画室里回荡,她毫不掩饰眼中对林羽画作的惊叹与喜爱。

林羽微微红了脸,腼腆地笑了笑,从那一刻起,命运的丝线开始悄然缠绕,将两人的人生编织在一起。

唉,可叹命运无常!彼时的他们,沉醉在爱情的甜蜜与对未来的憧憬中,怎会料到,如今时光流转,曾经的美好如同易碎的琉璃。

凡世事都是难料,也请不要太过悲伤,让风再大一点,把过去的那片落叶吹的更远一些,飘到那个林羽第一次走进画室的那一天。

在一个阴郁的午后,林羽从那辆破旧的大巴车上缓缓走下,鞋底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扬起一小片尘土。大巴车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仿佛在宣泄着对这偏僻之地的不满,随后缓缓驶离,只留下林羽独自站在小镇简陋的车站旁。

他望着大巴车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那扬起的尘土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搅乱了他本就纠结的心。

在这漂浮的烟尘中,他看见了两周前的自己站在那间狭小、充斥着陈旧气息的出租屋里,四周的墙壁像是被岁月狠狠抽打过,斑驳陆离。

烟尘消散,林羽又回到了小镇,如今,他终于决定逃离这一切。然而,当迈出那一步时,犹豫如影随形。他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新生活真的存在吗?还是只不过是又一场虚幻的梦?他不知道。

小镇的街道并不宽敞,两旁的建筑透着古朴与陈旧。偶尔有几个路人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在这目光中,林羽感到一种莫名的格格不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陌生气息,却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

他沿着街道缓缓前行,脚步沉重而迟缓。路过一家杂货店,店门口摆放着一些老旧的物件,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下不规则的阴影,像是他此刻内心复杂情绪的具象化。每迈出一步,他都在心里反复权衡,是不是不该如此冲动地离开熟悉的一切,来到这个不知能否接纳自己的地方。

当他看到那间位于小镇边缘、透着一丝破败气息的小屋时,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或许这里,就是他新生活的起点,又或许,只是另一个失望的开始。他在门口伫立良久,手中紧握着那串代表新住所的钥匙,心中的犹豫仍在翻涌。

在门前僵持片刻,林羽咬咬牙,用力转动门把。

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家具寥寥无几,显得格外空荡。林羽走进屋内,脚步在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声响,仿佛敲打着他愈发沉重的心情。

他将行李随意放在一旁,走到窗前,试图推开那扇紧闭的窗户。窗户框像是被岁月黏住了,费了好大劲才推开一条缝,一束光线猛地射进来,在灰尘飞舞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林羽眯起眼睛,望着窗外那片略显荒芜的园子,杂草丛生,几株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瑟瑟发抖。

就在林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园子外传来。这笑声如同春日里破冰的溪流,打破了此刻的沉闷与压抑。

林羽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正轻快地穿过园子旁的小径。她手中拿着一束野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勾勒出一层金色的轮廓。

林羽的目光被她牢牢吸引,却并非如凡夫俗子般瞬间沉溺于所谓的一见钟情。在他眼中,这个女孩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是这荒芜心境与陌生环境中突兀又和谐的存在。她的笑容,恰似一抹灵动的色彩,不经意间涂抹在林羽那灰暗色调的世界画卷之上。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林羽的目光,转过头来,与他的视线交汇。她眼中没有丝毫的羞怯,反而带着一种天然的热忱与好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率先开口道:“你好呀,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林羽微微一怔,犹豫了瞬间,才轻轻点头,“嗯,刚搬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与人交谈。

女孩像是丝毫不在意他略显冷淡的态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园子的栅栏边,将手中的野花举高,笑着说:“你看,这些花漂亮吧?这小镇到处都藏着这样的惊喜呢。”

林羽顺着她的手看去,那些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色彩斑斓却又质朴无华。他心中一动,却又很快被忧郁笼罩,淡淡地回应:“是挺漂亮,只是这园子,杂草太多,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女孩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满是灵动,“杂草虽多,但这些野花不也在努力生长吗?说不定呀,这杂乱背后,藏着别样的生机呢。”

林羽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她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像是在回应他内心深处对未来生活的迷茫与纠结。他抬眸看向女孩,问道:“你似乎对这园子很熟悉?”

女孩笑着点头,“这小镇我可熟啦,每一处角落都像是老朋友一样。这座园子以前也有过繁花盛开的时候,后来荒废了,但我相信,它总会再次焕发生机的。”

林羽微微皱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说道:“也许吧,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让它,还有我的生活,重新焕发生机。”他的声音很低,仿佛是在对自己诉说。

女孩歪着头,认真地看着林羽,眼中满是鼓励,“我觉得你可以的呀。就像这园子,只要用心,总会改变的。你既然来到了这里,肯定也带着希望,不是吗?”

林羽心中一暖,这个陌生女孩的乐观与热情,如同穿透阴霾的一缕阳光,在他心底洒下一片温热。但长久以来的忧郁与迟疑,让他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