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皇帝父亲

宫城，太极宫。

皇帝泛……

嗯，就是住所，皇帝与后宫妃嫔以及未成年皇子公主居住地，同时也是朝会所在。

南边承天门，北边，是鼎鼎大名的玄武门。

朝会又分前朝，中朝。

其中前朝在前殿太极殿，乃是例会，除休沐日外，每天都有，长安城凡五品以上官员无故不得缺席。

中朝，则在中殿两仪殿，是各部首脑碰头开小会的地方，非帝王亲信与三省六部之首脑不可参加。

秦王府里，李世民优哉游哉陪着妻子儿女湖边漫步玩耍之时，两仪殿中，便正开着小会。

“来来来。”

“年年都来。”

“一次不行还来两次，如此这般，何时才是个头？”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皇帝父亲，高祖李·唐国公·太原留守·唐王·太武皇帝·神尧皇帝·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渊。

毫无疑问，此时他这位皇帝父亲烦得很，因为实在是蹭得太频繁了，前年来，去年来，今年还来，来也就罢了，一次不够，还来两次，谁受得了？

殿中众人，萧瑀，陈叔达，封伦，宇文士及，等等，皆各部首脑，朝堂大员，同时也是李渊继位后最为倚重的前朝遗老贵族阶层。

按理说身为皇帝的李渊都发牢骚了，身为臣子，并倚为肱骨兼“好友”的他们该积极展开讨论，努力出谋划策才对。

偏偏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在犯困，打瞌睡，没怎么听到。

独独左仆射裴寂，很快便做出反应，一声叹息道：“是啊，一年两年也就罢了，年年如此，胃口着实有些太大。”

语落话锋骤然一变：“迁都如何？只要迁都，届时应对起来就从容了，突厥蛮子之所以如此欺我，不过因为离得太近，可以迅速打过来。

反之，若是迁都，离开长安，这离得远了，威胁自然而然也就小了，届时吾等便可不再束手束脚，从容应对。”

“然后呢？”

“是不是北方丢了也没事？”

“迁都，迁都，就知道迁都，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只为得一夕安寝。”

“陛下，臣要弹劾此獠，此獠居心叵测，臣严重怀疑其乃突厥蛮子安插于我大唐之奸佞，若听信此獠谗言，陛下势必将成为先秦六国那等亡国之君，继而遗臭万年。”

“……”

突然就激烈起来。

萧瑀，时年五十有一，出身兰陵萧氏，前朝旧臣，归唐后授光禄大夫，封宋国公，拜户部尚书。

原本眯着眼，好似在打瞌睡，此时却好似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直接炸毛。

可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此情此景，周围并无太大反应，便连身为皇帝的李渊本人，也只是一脸无奈。

独独裴寂捂着胸口，差点没给气死：“你……你血口喷人，萧老匹夫，吾……吾……

陛下，您要给老臣做主啊！

老臣弹劾宋国公萧瑀，倚老卖老，目中无人，咆哮宫闱，肆意构陷朝臣，藐视皇权。

臣建议即刻将此獠捉拿，革去官职爵位，交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以正典刑。”

好委屈。

话语间还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

闻言萧瑀也没惯着，直接撸起袖子，随后好好的两仪殿一片混乱，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众人漫不经心分成两拨，一波拉着萧瑀，一波拉着裴寂，然后身为双方当事人，萧裴二人光着脚，直接隔空对喷吐口水扔鞋子。

熟悉吗？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这会就是这样。

甚至于一千多年后，其实还是这样，经过“友好”而“坦诚”的交流，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最终各自保留。

风波平息，揉了揉脑袋，李渊只觉得头更疼了。

要说偏向，他自然是偏向裴寂的，因为真要说起来，在场衮衮诸公，仅有裴寂才是他真正贴心的自己人。

裴寂提出迁都也不是裴寂自己的意思，那是他的意思，只是这种事，作为皇帝，他没法开口。

至于为什么要迁都，原因也简单，其一，北方常年混乱，长安太危险，其二，长安城鱼龙混杂，明里暗里盘根错节，掣肘太多。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一嘴他的亲王儿子，李·敦煌郡公·雍州牧·大行台尚书令·秦王·天策上将·玄武门……

咦？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想到玄武门了？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都怪世民。

你说你，那么能做什么，老老实实当个混吃等死的逍遥王爷不好吗？

现在好，骑虎难下，搞得朕觉都睡不安生。

萧瑀也是。

朕知道，你兰陵萧氏，代表的是整个江南士族，若弃长安往南迁都，势必会威胁到整个江南士族的利益。

可朕你还不知道吗？

朕，可是最喜欢你们这些世家贵族的，朕的大唐，还指望着你们来出谋划策共同治理呢！

更何况你我还是表兄弟，而今表哥为难，你这当表弟的，怎么就不能为表哥我分分忧呢？

可终究这一切都没法说。

最终，他也只得和稀泥劝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二位爱卿都是为朕计，为大唐计，以后切莫再如此了，有什么话大可以好好说嘛，何须如此针锋相对？”

话音刚落，萧瑀，哼，忒：“陛下，恕老臣不敬，臣与此老匹夫，无话可说！”

“你！”

“陛下，您，您要为老臣做主……”

“这……”

僵硬。

萧瑀一张嘴，李渊人麻了，一旁封伦宇文士及等人亦嘴角抽抽颇为无语。

好在这时有内侍来报，太子携齐王觐见。

闻言李渊这才松了口气：“让他们进来吧，是了，秦王呢，找到没有？”

“回陛下，找到了，秦王眼下应还在府中。”

“还在府中？”李渊讶异，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怎么，他不打算来？”

言下之意，朕莫非还叫不动他了？

但还是那句话，不能那样说，一来小家子气，显得无容人之量，二来丢人，容易家丑外扬。

内侍恭声回应：“应当不是，秦王殿下手上尚有事物未处理，言陛下可先行与太子等人商议，他稍后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