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融合儒释道,吸收外来文化

隋唐时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兼收并蓄、开放包容、经济与文化繁盛的时期,特别是唐朝初期就确立了儒、道、佛“三教并尊”的宗教政策,使得孙思邈在这样的时代中能够融合儒、道、佛思想,积极吸收外来文化,并对邻国及其他一些国家产生非常大的影响。宋徽宗时曾经追封孙思邈为“妙应真人”。从“孙真人”这一称呼也不难看出孙思邈与道家之间的渊源。

据记载,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曾患风痹症(即痛风),当时其他医家都不愿为他治病,而孙思邈则收留他,与其同住并为其治病。在此期间,卢照邻面对一棵生病的梨树偶发感慨,作《病梨树赋》。取其中言及孙思邈者如下:

癸酉之岁,余卧病于长安光德坊之官舍。父老云:“是鄱阳公主之邑司。昔公主未嫁而卒,故其邑废。”时有处士孙君思邈居之。君道洽今古,学殚术数(另有版本作“学有数术”,此处取《备急千金要方校释》中“校定备急千金要方后序”之版本)。高谈正一,则古之蒙庄子;深入不二,则今之维摩诘。及其推步甲子,度量乾坤,飞炼石之奇,洗胃肠之妙,则甘公、洛下闳、安期先生、扁鹊之俦也。自云开皇辛丑岁生,今年九十二矣。询之乡里,咸云数百岁人矣。共语周、齐间事,历历如眼见,以此参之,不啻百岁人也。然犹视听不衰,神形甚茂,可谓聪明博达不死者矣。余年垂强仕,则有幽忧之疾,椿菌之性,何其辽哉。

该段序言充分阐释了孙思邈融合儒、释、道的精髓,分析该序言可知:

《病梨树赋》序言中作者以病梨树自况,“癸酉之岁,余卧病于长安光德坊之官舍”“时有处士孙君思邈居之”;又言“余年垂强仕,则有幽忧之疾,椿菌之性,何其辽哉”,意思是说自己正值壮年,却身染重病,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孙思邈大医仁心,没有“瞻前顾后,自虑吉凶”,而是“一心赴救,无作工夫形迹之心”。“道洽今古,学殚术数”指的是孙思邈学问渊博,贯通古今;同时又精通天文、历法、五行、医药、占卜等“术数”,体现了孙思邈“博极医源,精勤不倦”。“及其推步甲子,度量乾坤,飞炼石之奇,洗胃肠之妙,则甘公、洛下闳、安期先生、扁鹊之俦也”则体现了孙思邈高超的医术,这些都是他对于儒家“医乃仁术”思想的贯通融合。

“高谈正一”中“正一”是道教术语。道家将“一”视作永恒不变、为万物之根本,道教中也有门派谓“正一派”。与“一”相关的道教术语还有“真一”。如《辅行诀五脏用药法要》曾引陶弘景云:“隐居曰:凡学道辈,欲求永年,先须祛疾。或有夙痼,或患时恙,一依五脏补泻法例,服药数剂,必使脏气平和,乃可进修内视之道。不尔,五精不续,真一难守,不入真景也。”“真一”,道家术语,人的元气、丹田均可称为“真一”。北宋大文豪苏东坡曾多次为“真一酒”题诗。“真一酒”是依据道家《三元真一经》“众真归一”之法酿造的道家法酒。苏轼极为重视“真一酒”,他所写的相关文辞歌赋有《真一法酒寄建安徐得之》《记授真一酒法》《真一酒并引》《真一歌并引》等,足见他对“真一酒”的喜爱。卢照邻认为孙思邈“高谈正一,则古之蒙庄子”,因庄子是蒙(今河南商丘)人,故称蒙庄子,指的是孙思邈深谙老子、庄周学说,如同古代的蒙庄子,正如他在“论大医习业第一”中所言:“不读庄老,不能任真体运。”

“深入不二,则今之维摩诘”意思是说孙思邈深入佛家的“不二法门”,如同当今之维摩诘。“不二”,佛教术语,亦称“无二”“离两边”,指的是对一切现象应无分别,或超越各种区别。《大乘义章》卷一:“言不二者,无异之谓也,即是经中一实义也。一实之理,妙寂理相,如如平等,亡于彼此,故云不二。”菩萨悟入此不二之理,谓之入不二法门。维摩诘则为梵文“Vimalakirti”的音译,意译为净名或无垢尘,为佛典中现身说法、辩才无碍的代表人物;佛家创始人之一,善说“不二法门”。卢照邻将孙思邈视作“今之维摩诘”,足见其对孙思邈评价之高。孙思邈在“论大医精诚第二”中言“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体现了佛教“慈悲为怀”之教义。佛教自汉代传入后在隋唐时期兴盛,因此孙思邈广泛吸收了古印度的一些医学理论及药方,并记录在《千金方》中,例如他积极吸收印度名医耆婆所持的“天下物类,皆是灵药”的理论,提出“一方不弃,万法并取”的理念,还吸取了印度佛教医学“四大”“百一”学说。

药物方面,孙思邈吸收了很多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药物理论,例如,他认同民间“吃肝补肝”的做法,由于肝开窍于目,他建议可食用动物肝脏治疗“雀目”。中医的“雀目”指夜间视物不清的一类病证,又有鸡蒙眼、鸡盲等别称,即西医的“夜盲症”。《千金要方》中还引用“耆婆方”十余个,这些都反映出孙思邈对于外来文化所持的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态度,也与他处于开放、繁盛的唐朝时代有很大关系,其《千金要方》也对古代日本、朝鲜以及其他一些海外国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为人类医疗与健康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