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讨论了一阵之后,这话题变换成了轻松的议题——都在商量着明日的去处。
李伯弢转眼一想,原来明日四月四日,清明公休。
一起的同年纷纷约着小酌几杯,忽闻后方未来“巡抚一方”的邵捷春说道:
“晚上约着小酌,就不知大家明日白天是否有空?”
由于这些观政俱不是本地人氏,所以也无须上坟拜祭,因此都是空闲之人,都纷纷点头。
于是邵捷春慢慢说道:“咱有个乡党,说是城东新开了一家不太一样的塾堂,想找几个读书人一起提点意见。”
“趁着明日正好休假,也算是一个聚会吃食的活动,就不知大家可有兴趣?”
“吃食可是免费,可有美酒品尝?”
“那是自然,都是那塾堂准备,包你吃到饱!”
“有这等好事,那还不去?!”
这一旁的万谷春笑道:“嚯,那这塾堂可真有面子,这要是去了,可是一水的进士大老爷!”
大伙闻言都笑了。
邵捷春神色古怪的也笑了笑,说道:“那可不见得。”
随后,他问道:“伯弢,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在家肯定也没什么事,我算上你一个?”
也不等李伯弢答应,他又看向一边:“哎呀,我都忘了你这小老弟,跃龙,你是咱们这届同年里最年轻的,才十七对吗?”
“小弟,确实十七。”
邵捷春眼中放光:“哎,多少人羡慕你啊,十七就中了进士,那更好,也算你一个。”
一旁的何吾驺问道:“捷春兄,在下明天也没事,能去吗?”
邵捷春看了看何吾驺,“何兄,你都快五十了去,去咩?”
“扑街,我离四旬还差两岁!”
“那就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好好在家安养,年轻人的事,瞎掺和什么!”
。。。。。。
午时一点,李伯弢回到府中,时间还早。
见李观木坐在自己的厢房前,正无聊的打发时间。
他听见动静,抬头见少爷来了,“嗖”的一跳而起,迎了上来。
刚跑到少爷跟前,张开口一声......“少爷!”——却不知不觉的没有喊出声。
李伯弢看了眼李观木,心想这厮今天气焰似乎有些低沉?
李观木发现自己走神了,赶紧挤出笑容说道:“少爷,您回了?”
李伯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还是淡淡的看着他。
李观木被少爷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脱口而出:
“少,少爷,昨夜睡得还好......?”
李伯弢闻言,看着李观木,略略点了点头,长叹一声......
“怎么?”李观木突然抬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李伯弢。
“昨夜,风清气爽,明月高照,我一人睡得很是舒坦,多谢关心!”
李观木初闻此言,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竟是未曾料及。
旋即,他眼底的紧张悄然褪去,欣然之色一闪而逝,嘴角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一直微绷的背脊也放软了些。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唇角微微翘起,庭中一抹斜阳也格外明媚了几分。
李伯弢微微一笑,问道:
“平日里,我不在之时,都在做些什么?”
“帮着大管家做事!”
李伯弢想了想说道:“你一识字的小厮,做这些太浪费了。”
“明日开始,只要时间空闲,去后院把那米袋卸下来,扛在肩上,沿着廊道,每日跑三圈。”
“啊!?那可是一石大米.......,这和我会识字也没啥关系啊!”李观木苦着脸。
“我会让都灵监督你。”
“好咧!”
“除此之外,少爷的房间里,有一本《孙子兵法》和《论语》,每日各抄一篇,写下自己的心得。”
“啊?有些字我可能不会......”
“不会的字,摘录出来,晚上我教你。”
“啊.....”李观木拖长了声音。
“我会让都灵监督你。”
“好咧!”
这主仆二人聊着聊着,突然李观木大喊一声,“哎呀,少爷,差点忘了。刚才袁中来过了,我把他的卖马钱,放您屋里了!”
李伯弢点了点头,道:“等会我去瞧一下。之前,我让都灵和你说,打听一条小巷,问来了吗?”
李观木一愣,回道:“少爷,我去打听了,可是没有这条街巷啊!”
李伯弢闻言,心思一沉。
莫非是自己看错了,也记错了......这可怎么办!
想着自己的疏漏在哪里,忽然问道:“你是如何打听的?”
“咱就找了外面的本地店家问的,连问了三家,都没听说过......”
李伯弢略一思忖,突然想起一个可能,问道:“你问的是什么地名?”
“这不,就是少爷您说的啊......‘羊没煮斜街’。”
“山羊的羊,没有的没,煮饭的煮!”
李伯弢听之,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原来如此。音是对的,可词却全错了!”
“啥意思?”
“我要问的是,杨梅竹斜街!”
“小的记下了。”
李观木想了想,突然脸上一肃,说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张伯让我告诉你,马上处理。”
“何事?”
“张伯说,老太爷吩咐你,家里那几个草原人,即刻送走,不能拖延!”
李伯弢闻言一愣,心中暗道:这忻城伯,应该是出手了!
看来此事已刻不容缓,幸而袁中动作够快,不然这马钱只怕还得自己先垫上!
。。。。。。
李伯弢手中把那沉甸甸的银子一下一下地抛着,银光在半空中划出弧线,落回掌心。
刚才粗粗一数,总共是一百八十两。
这马的价钱,算是说得过去了。
扣除中间的佣金、打点,每匹马最后净得三十六两,着实比他预料的还多了几分。
看来,那日苏他们的马,倒真不是夸大其词,自夸自擂。
袁中这人也挺让人欣慰,前天才交代的事,今天便已交割得利落妥当,手脚麻利,是个干事的主。
往后在骡马市,这样的人得多多结交,少不得要用得上。
走过偏厅时,正好见着都灵正忙着打点行李,手边是一大包吃食。
李观木早前便说过,这是张伯吩咐她提前准备的。
张伯到底是府中老人,思虑周全,安排得滴水不漏。
李伯弢于是便站在一旁,没吭声,静静等着她收拾妥当。
他一边等,一边沉思。
这次的事,估计不是小打小闹。
忻城伯接下来会如何对付自己,还真未可知。
而大司寇也不知能不能挡下赵世新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