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般的夕阳下,戏台上的红色身影片片飘散。
但最诡异的是只有在红色身影现身时,戏台上出现过一丝细微的浊炁波动。
在它被房彬一拳打散后,戏台上却没有一丝浊炁出现。
这突然出现的邪祟不简单,竟然能将自己的浊炁隐藏得几乎没有一丝破绽。
幽怨婉转的戏腔消失,身后的张庆吉却忽然癫狂地大叫起来。
“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没说谎,梨园是真的有邪祟啊。”
“我没说谎......”
张庆吉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但脸上的表情和声音却带着一种亢奋喜悦的感觉。
周游正要开口稍微安抚一下情绪失控的张庆吉,结果张班主也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太开心,直接两眼一翻躺地上了。
戏台前吵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庆云班的人,只不过他们都没有亲眼看见刚才的红色身影,所以这会儿有些疑惑地看向周游三人,还有抽过去的自家班主。
周游朝庆云班的人看过去,正好和一个青褂圆脸,看上去一脸和气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周游挥手让他过来带人把张庆吉抬走,然后和姜逸一起往戏台上走。
房彬鼻子喘着粗气,攥紧的拳头一直都没有松开,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房哥,刚那东西是什么?”
周游回头只隐约看见一个红色身影,甚至连形状都有一部分是靠他自己脑补出来的。
可能是今天先看了那副花旦头面,又听张庆吉念叨了好几遍红衣花旦,这让周游也下意识地就认为刚才那个也是红衣花旦。
房彬也被周游问住了,他也不清楚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拳就消失了,而且没有留下一丝浊炁。
他甚至没办法判断那个东西到底是不是邪祟?
房彬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周游认真地说。
“是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女子,看上去是个花旦打扮。”
“会是心魇魔吗?张班主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戏班的伙计在吓他,所以他的恐惧变成了现实,外形就是一个红衣花旦。”
姜逸说完,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游,让周游想起上学时,那些坐在老师面前,会把笔记整理得很工整的女生。
“你觉得呢?”
姜逸略带期许地向周游发问,就连房彬也挠着头朝周游看来。
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变成老师了?我现在是应该夸奖你回答问题的态度很积极吗?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周游开始怀疑姜逸是不是买通了大学士,这才被点了探花郎。
“但如果是心魇魔,不应该只有那一丝浊炁啊。”
“说不定是这个心魇魔才刚刚诞生,太过弱小,所以才没有那么多浊炁。”
房彬对姜逸的说法深以为然,并提议去后院看看张班主的情况。
周游的视线在房彬胸前略一停顿,然后点头同意。
“好,房哥除祟经验丰富,那就听房哥的。”
三人跳下戏台,周游侧过头仔细地观察身边的姜逸。
脸没问题,身材没问题,衣服也是右衽,那看来郡主应该是真的。
周游左手把玩着一块一两的小祟银锭,右手毫无预兆地抽出诛祟铳抵住房彬后腰。
嘴角一歪,眼里没有对邪祟的恐惧,只有对诛祟铳威力满满的期待。
周游兴奋地激活诛祟铳,左手的祟银被抽干大半,在姜逸惊讶的目光中,辰金砂将两人身前的房彬直接轰成碎片。
清脆的碎裂声后,天光突然黯了两分,真正的房彬这才一脸惊慌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刚才发现姜逸和周游都不见的时候,房彬连自己的遗书要写什么都差不多想好了。
要是周游和姜逸再晚出来两分钟,房彬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把整个梨园都拆了。
房彬一把抓住周游的右手,把诛祟铳的枪口压了下去。
“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被邪祟拖进幻境了?”
姜逸亲眼目睹房彬被周游突然掏出诛祟铳轰成碎片的全部过程,她现在对周游这个人充满好奇。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被拖进幻境了?你怎么知道那个房彬就是邪祟冒充的呢?”
周游两只手都被房彬抓着,只能用眼神示意。
“衣服,我们两个的衣服都是右衽,也就是右侧衣襟盖在左侧衣襟上,但那个假房彬却是左衽。”
“在大乾,只有死人穿衣服才是左衽,而且那里的云,从我开始注意的时候,就一点都没有变过。”
姜逸看着周游连连点头,房彬则是连着咽了四五下口水,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心里的后怕这才彻底返上劲儿来。
这可是大乾郡主还有陛下钦点的状元,要是到镇祟司第一天就出了事,那自己和梁主事的仕途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房彬现在再看周游,那简直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周游把胳膊从房彬手里抽出来,又把诛祟铳重新别回腰上。
“我能识破这个幻境,说起来还要多谢房哥呢。
要不是你在典籍库前和我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说不定这次我也就着了邪祟的道。”
周游看出房彬的紧张,先是出言安慰,然后话题一转又回到梨园邪祟身上。
“擅长制造幻境,而且还能够隐藏自己的浊炁。房哥,我想要用这个邪祟炼魂制魄。”
周游说完,满脸期待地看向房彬。
合适的邪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在完成第一次炼魂制魄前,每次动手那烧得可是货真价实的祟银。
就梨园这事,前前后后自己已经快搭进去一两祟银了。也就是嫂子是个富婆,换别人谁顶得住啊?
所以许多序列者第一次炼魂制魄的邪祟,都和自己的序列能力并不匹配,基本上就是遇见哪个选哪个。
但梨园中的这个邪祟,能在房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自己和姜逸拉进幻境。
虽说房彬是擅长肉搏战的【神行镖师】,但再怎么说也是序列7。
语言修改认知再加上真假难辨的幻境,这简直就是为自己炼魂制魄量身定做的邪祟啊!
房彬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下,又对一旁的姜逸问道。
“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先送郡主回府?”
姜逸摇头,又朝周游靠近了两步。
“不用,我要留在这里帮周游。”
夕阳转瞬即逝,红日坠入山巅,三人往梨园后院走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邪祟?它是什么时候把你们两个拖进幻境的?”
即便是房彬除祟经验丰富,这也是头一次遇见能隐藏自己浊炁的邪祟。
正在戏台上仔细寻找邪祟的踪迹呢,一回头发现两个大活人没了。
“应该是我们两个往戏台走的时候。”
最初发现红色身影时,张庆吉被吓晕了过去,当时周游还喊人把他抬回了后院。
“那一丝浊炁出现在戏台里,这邪祟应该也在戏台附近,咱们去后院干什么?”姜逸有些好奇。
“戏台太大,后台的东西又多又杂,那邪祟要是一心想要藏起来,我们还真不见得能找到它。”
“这邪祟藏身戏台,又用红衣花旦的形象现身,我总觉得这件事跟那位梅香见多少有些关系。”
周游耐心地回答完姜逸的问题,然后上前敲开后院的门。
张庆吉昏倒后被李管事带着人抬了回来,这会儿还在床上晕着,任凭周游怎么叫都叫不醒。
“吓晕的人叫是叫不醒的,让我来。”
房彬上前抬手抽了张庆吉两耳光,张班主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幽幽转醒。
张庆吉看见站在自己床前,表情严肃的周游和房彬,摸着火辣辣的脸惊恐地问道。
“大人,我脸上怎么烧得慌?该不会是那邪祟把我脸皮给撕了吧?”
见张庆吉又要翻白眼,房彬直接把桌上放凉的茶水泼了过去。
“先别晕,我们有话要问你。”
张庆吉被凉水泼得一激灵,愣愣地看着三人。
“梅香见被你送给谁了?”周游开门见山。
张庆吉也不敢擦脸上的水,只能让茶水一点点从脸上流下来。
“冤枉啊!梅香见是自己跑掉的,我真没有把她送人啊。”
房彬脸一黑,沉声叱问。
“胡说八道!那替陛下唱戏的机会不是你用梅香见换来的?”
张庆吉被房彬吓得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大人,那都是我用炁金祟银买来的啊。”
张庆吉最开始确实想用梅香见去换这个机会,结果才和她提了一次,转天梅香见就偷跑了。
庆云班没了台柱子,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倾家荡产买了个在陛下寿辰上唱戏的机会,结果自家戏院又撞了邪。
想着自己一辈子的钱财可能打了水漂,张庆吉哭得肝肠寸断。
房彬朝周游使了个眼色,悄悄把他拉到一边。
“估计这事情牵扯到筹办寿辰的礼乐司,我看还是别再深究了。他说梅香见跑了,那这邪祟可能和梅香见没有关系。”
周游点头表示理解,这张庆吉哭成这个样子,自己这会要是再追着问就显得有些没有礼貌了。
他现在对梨园的这只邪祟已经有了些猜想。
留张庆吉一个人在屋里嚎啕,周游又带着两人去找小春桃。
屋里的四个姑娘正分着小零嘴说笑,见周游进门都吓了一跳。
“小春桃,出来一下,我有事情问你。”
小春桃把嘴里的梨膏咽下,小跑着来到院子里。
“大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