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纳粮

撞完钟的黄镇和村长二人,回到晒场上定定的看着远方小路上的两道身影。

两道身影似缓实疾,不过十几息的工夫,身形便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来人身着长袍,从下到上一身玄色打扮,唯有双臂袖口处,加以红色点缀,腰挎制式长刀,一眼看去颇为威仪。

未等两人来到面前,黄镇便远远的迎了上去。口中笑道:“刘爷来了!刘爷还是这般准时,尽职尽责,尽职尽责哇!”

被黄镇唤作刘爷的是个黑面长须的中年男子,见黄镇如此凑上来吹捧,并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黄镇拱着手来到刘爷面前,听到刘爷不咸不淡的回复,也并未放在心上。

旋即转头看向刘爷身边的青年,脸上笑容更加浓厚的开口问道:“这位小爷好生年轻,不知怎么称呼?”

那白面青年闻言并未开口,反倒是刘爷淡淡说了句:“叫声许爷就成”,算是打了圆场。

不待黄镇继续开口,刘爷向着终于缓缓走来的村长说道:“村长,早些开始吧,我二人也好早些去下个村子。”

“敲过钟了,想必乡亲们已在来的路上了。二位大人不如去树下歇息一会,小老儿主持纳粮便可。”村长闻言点了点头,指着晒场旁的大树,轻声说道。

淡淡的嗯了一声,刘爷便拽着许爷施施然向着树下行去。

不多时,便见到一众村民或推或抗的带着粮食来到了晒场集合。

村长见人已不少,便放下烟杆,从腰间抽出花名册。黄镇也适时开口,催促村民排好队,按村长叫名顺序上前纳粮。

“刘叔,你与那黄镇相熟?听说此人可是臭名昭著的村霸。”名为许然的白面差役,犹豫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黑面中年人半晌无言,终究是长叹出声:“然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叔不该和那黄镇有所交集,甚至觉得叔就是那黄镇的一丘之貉,是也不是?”

许然张了张嘴,终究是沉默下来没做解释。

“唉,然子你刚披上这层皮,很多门道还不懂。”

“你爹月余前应召去围捕那黑风岭的贼人,当时他离练筋大成只差一线。只要等那个月的淬体丸发下来,入了练筋大成。说不得不会丢了性命。”

谈到自己的同伴,刘爷也是一阵唏嘘,一脸缅怀之色,那许然也是一脸悲愤的表情。

“老许修炼是最刻苦的,境界也是我们同期里最高的。平日里不知付出多少努力,立下多少功劳。为什么最后还是买不起几枚小小的淬体丸呢?”

“十几两银子害了老许的性命,他的买命钱,到你手里也不剩多少。不说上面的,只说那些个同僚,一年收的孝敬都够买老许一条命了。”

刘爷脸上神色逐渐隐去,右手按在腰间刀柄上,语气淡漠的说道。而旁边的许然则双眼无神的看着晒场上纳粮的村民。

“黄镇!你再踢一脚,老子立马跟你拼命!”

黄镇看着面前将手放到后腰处的汉子,又看了看地上装满粮食的斛,悻悻的将刚抬起的脚收了回来。随即便转头,向着刘爷这边看来。

刘爷只是轻轻点头,便又转头向着许然轻声说道:“老许修炼最刻苦,境界最高,又如何呢?”

他看着面前这个故人之子,仿佛看到了十七年前的自己。

谁披上这身皮的时候,还没个救民于水火的愿景呢?只是能坚持下来的不多罢了。

“这个世道,吃苦成不了人上人的。”刘爷想到此处,自嘲地笑了笑,斟酌着对许然开口道。

说完也不忍心再看许然,刘爷便迈步来到村长身边,一起主持起这次的纳粮税收起来。

眼看差役加入,村民们心中发憷,原本推搡叫骂的气氛也顿时为之一肃。进退有据,纳粮的进程变得飞快。

随着村长划掉花名册上的最后一个名字,此次税收也接近了尾声。

“如何?都清点无误了?”看到村长将花名册递来,刘爷上前一步接过,开口对着村长说道。

村长却支支吾吾,一时语塞。

再看去,旁边的黄镇亦是一脸气愤。刘爷心下疑惑更甚,只是还不待开口相问,便听得黄镇扯着嗓子吼道:“沈渊没来!”

“沈渊?”刘爷皱眉看向村长。

“回大人,这个黄老弟比我清楚。”村长不知如何作答,索性轻飘飘的将问题甩给了黄镇。

将问题甩给黄镇后,村长心底便不断盘算,不是说好了沈渊与黄镇达成协议,今日过户田地吗?

为何此时却不见人影?莫非事情有了变故?若果真事态有变,那他这次就是棒,也要将儿子棒去沈渊家,与黄镇争上一争。

黄镇接过话头,三言两语将他与沈渊的协议解释清楚,并表明已经派人前去招呼沈渊前来纳粮后,便后退一步不再多言。

虽然黄镇的讲述中,已经尽可能将他美化的义薄云天。但刘爷一听便知其中猫腻,不过是见怪不怪也没心思深究了。

反倒是一旁不知何时来到众人身边的许然,听完后,对着黄镇怒目而视。

“沈渊?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许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着刘爷开口。

刘爷也是深有同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这时村长适时开口,对着刘爷说道:“大人见过的,月余前沈家小子报官还是大人来做的笔录。”

“哦,是那个未过门的婆娘毒死了爹娘,然后婆娘失踪的那家?”刘爷经村长一提醒,终是想起来了当时的情景。

“那便再等等吧。”刘爷开口道。众人自是无异议,唯有黄镇急的如同热锅蚂蚁般,再次唤来一名狗腿子,催促他赶紧去寻沈渊前来。

“沈家小子人呢?这抗税可是大罪啊。”

“嘿嘿,多半是没粮又没钱,不敢前来了。”

“躲着有啥用,除非去当流民,可这年头,流民也是死路一条啊。”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开来,眉头紧皱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就在乡亲们讨论之时,黄镇手下小名为狗子的矮胖青年,向着晒场狂奔而来。

只见狗子推搡开村民,一路小跑至黄镇身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道:“来,来了。”

黄镇闻言心中仿佛大石落地,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刘爷紧皱的眉头也是舒展开来,来了就好,在青石村已经耽误了不少工夫了。

“可,可是,沈渊穿着,穿着......”狗子的话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再次响起,众人闻言心中疑惑,啥时候了,那沈渊就是光着身子,该交税也得交税。

“沈家小子来了!”不知是谁眼尖,喊了一声,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去。

只见小路上,一身紫衣的沈渊正缓步而来,腰间紫色腰牌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沈渊来到晒场,人群自发向两边散开,沈渊则面色自若的缓步穿过人群,来到刘爷和黄镇等人面前,对着刘爷拱手一礼。

“振威武馆核心弟子,沈渊。见过二位大人。”

此时许然看着眼前身形修长,神色自若的紫衣青年,终于是想起来,他上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在武馆呈给官方,要求免除赋税的花名册中。

沈渊行礼过后,转身看向一旁面色不自然的黄镇,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纸田契,对着黄镇递了过去。

“黄大哥,沈某的田契,你可得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