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朱雀大街飘起糖炒栗子的焦香，朱富贵蹲在馄饨摊前跟老板娘耍贫嘴，手里竹签串着的三颗鱼丸随他比划上下翻飞：“您这汤头得加半钱白芷，当年叶大侠在幽州......“
“闭嘴吃你的。“林婉儿将剥好的栗子仁扔进陈墨碗里，指尖残留的甜香混着药香，“东市新开了家波斯胡铺，说是能治少白头。“她说着撩起耳畔银发，发梢在晚风里晃出细碎流光。
陈墨正要开口，苏清雪突然按住剑柄。街角卖艺的西域幻术师正从铜壶倒出星河，流淌的银辉中隐约浮出蛇形暗纹。阿奴拽着陈墨袖口摇晃：“哥哥看！壶里有条小蛇在跳舞！“
幻术师兜帽下的碧眼忽然闪过紫芒，手中铜壶倾斜的角度恰好映出对街茶楼窗边的黑影。朱富贵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鱼丸脱手飞出，正撞碎壶中幻象：“对不住对不住，胖爷我赔您三文......“
铜壶坠地的刹那，青石板缝钻出数百只赤蝎。人群尖叫逃散间，林婉儿药囊抖出黄粉，毒蝎遇粉即僵。陈墨青冥剑挑开幻术师黑袍，露出后背的北斗烙痕——与苏清雪颈后残印如出一辙！
“是七星叛徒。“苏清雪剑穗玉珏泛起血光，“三年前就该死在漠北。“
朱富贵肉掌拍碎最后一只毒蝎，从蝎尸里抠出颗紫晶：“好家伙！这玩意能顶半年酒钱！“他忽然僵住，晶石内分明映着茶楼黑影的面容——竟是早已葬身火海的陆九渊！
夜市灯火忽明忽暗，波斯地毯铺就的胡商铺子亮起幽蓝烛光。陈墨隔着琉璃窗看见个红衣女子正在试戴额饰，眉心坠着的紫晶与林婉儿体内残片同源共振。阿奴突然捂住耳朵：“有铃铛在哭......“
林婉儿银锁无风自动，锁芯弹出半枚玉诀。红衣女子似有所感，腕间银铃荡出清音：“故人既至，何不共饮一杯鸠酒？“她转身时面纱轻扬，露出与景泰太子一模一样的泪痣。
“双生蛊！“苏清雪剑尖刺破窗纸，“她才是宿主本体！“
胡商捧着鎏金匣上前，匣中红绸衬着把青铜钥匙。朱富贵鼻翼翕动：“这血腥味......是泡过尸油的西域龙涎香！“他突然掀翻货架，机关玩偶滚落满地，每个关节都嵌着缩小版的玄铁兵俑。
红衣女子轻笑，银铃震碎满室烛火。黑暗中传来机括转动声，陈墨的机关图在脊背灼痛——这是墨家失传的千机阵！林婉儿七色丝线缠住阿奴手腕：“跟着我的药粉走！“
朱富贵抡起铜烛台当火把，火光映出墙上血字：“七月十五，葬雪崖。“字迹未干，分明是叶孤城笔法。红衣女子已不见踪影，只留满地铃铛碎片组成北斗星图。
逃至长街尽头，朱富贵突然指着糖画摊惊呼：“你们看！“糖稀勾勒出的竟是机关城全貌，糖丝间嵌着细如发丝的紫晶。摊主老翁慢悠悠道：“方才有个戴帷帽的姑娘，说要请陈公子吃糖。“
林婉儿银针刺入糖画，糖晶遇热融化，显出一张人皮地图。阿奴踮脚轻嗅：“是雪山铃兰的味道，阿爹说这种花只开在......“
“葬雪崖。“陈墨握紧青冥剑，剑穗银锁突然发烫。夜市喧嚣如潮水褪去，唯有打更声从深巷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灯笼掠过墙角的刹那，众人看见青砖上投着双头蛇影。苏清雪软剑破空，斩落的却是半截傀儡丝。朱富贵肥手抠进砖缝，拽出个木雕小人：“好精巧的偃甲术！这纹路像南疆......“
话音未落，整条长街灯笼次第熄灭。阿奴腕间银铃突然自鸣，清音荡开浓雾，露出屋顶上成排的青铜人俑。林婉儿药粉洒向夜空，紫晶碎屑如星河倒悬，映出每具人俑眼中跳动的七星符火。
“回药庐！“陈墨揽住林婉儿跃上飞檐，青冥剑气劈开扑来的箭雨。朱富贵抱着阿奴滚进酒肆，顺手牵走掌柜的卤味拼盘：“记账上！记叶孤城账上！“
药庐丹房内，林婉儿掀开地砖露出寒玉冰棺。棺中女子手中握着的玉瓶突然炸裂，淡金液体渗入她银发，竟让发丝重现鸦青。陈墨指尖拂过她鬓角：“这是......“
“叶大哥用十年阳寿换的凤凰髓。“她握住陈墨的手按在冰棺，“我娘等这天，等了二十年。“
苏清雪在门外布下剑阵，忽然轻咦一声。院中桃树无风自动，落花组成个“婉“字。朱富贵嚼着卤鸭脖嘟囔：“谈情说爱也不挑时候......“
子时的更鼓惊起寒鸦，阿奴忽然指着星空：“巨鲸吞月！“北斗七星扭曲成鲸鱼状，星光投在寒玉棺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塞外文字。陈墨的机关图与星图重叠，在墙面显出葬雪崖密道。
“当心！“林婉儿突然推开陈墨，三枚骨钉擦着她肩头钉入药柜。红衣女子立在月下轻笑：“妹妹的凤凰髓，分姐姐一半可好？“她腕间银铃震碎剑阵，眼尾泪痣泛着妖异紫光。
朱富贵甩出油腻腻的鸭骨：“胖爷请你吃断头饭！“骨缝中暗藏的银针封住女子退路，陈墨青冥剑趁机刺向她眉心。剑尖触及紫晶的刹那，整座药庐地动山摇——
寒玉棺中射出金光，叶孤城残影执剑而立：“墨家儿女，当护这人间烟火。“剑气如虹贯月，红衣女子在星光中灰飞烟灭，唯留半截银铃坠入阿奴掌心。
晨光染白窗纸时，朱雀大街已恢复喧嚣。卖花女挨户分送沾露的栀子，朱富贵蹲在糖画摊前学画凤凰。林婉儿将新研的药膏抹在陈墨颈侧抓痕：“再乱逞英雄，毒哑你。“
阿奴坐在桃树上叠纸船，忽然朝虚空挥手：“叶叔叔说，北莽的葡萄酿比竹叶青够劲！“众人抬头望去，唯有流云舒卷，恍若故人含笑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