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当初就应该一矛把你攮死!

关羽投出请降书之后,麦城这场攻防战迎来了短暂的休止。

麦城外,军围三重,正兵辅兵加起来近六万大军。

古人云:“倍则围之,十则攻之。”

双方兵力差距已不止十倍,东吴的兵力部署可谓对得起关羽了。

然而,即便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城墙宽度有限,每次能够投入的兵力也受到限制。

一个多月以来,吴军采用车轮战,硬生生磨掉了关羽几千兵力,但作为攻城方,他们的伤亡更为惨重,死伤早已过万。

更何况,瘟疫不分敌我。接连大战,双方都无暇收敛战场,尸横遍野,蝇虫、老鼠、乌鸦在人类的尸体上狂欢。

吕蒙本就体弱多病,加上布局荆州、思虑过度、休息不足,进一步耗损了他的元气。

休战期间,双方第一次派兵打扫战场,收敛尸骸。

关羽军与东吴军的许多将士此前甚至相互认识。这些东吴兵原本是曹军,后投降关羽,见关羽遇难又转投东吴阵营。降兵自然地位低下,脏活累活都由他们承担。

“我见过你,你大名叫陈虎。”一名荆州老卒对来收尸的东吴士兵说道,“你小子当初肚子被捅穿,肠子都掉出来了。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你要死了,我刚想把你拖出去,是玄通先生阻止了我。

他连夜给你救治,洗干净你的肠子塞回去,缝好你的肚子,怕你小子扛不住,先生通宵守了你一宿。

先生费劲把你救活,结果你呢?临阵叛逃,帮着吴军来打我们!

你对得起玄通先生的救命之恩吗?忘恩负义的小人,猪狗不如的畜生!我当初就应该一矛把你攮死!”

陈虎闻言,面红耳赤,红着眼说道:“你说谁忘恩负义了?玄通先生现在又不在军中!

是先生救了我,又不是你们将军,更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玄通先生对我有恩,可我的大兄、二兄都被你们将军放水淹死了!我给我兄长们报仇,有什么不对?!”

“报仇?那你当初就不要投降啊!白吃我们大米,现在又反过来打我们,你难道还有理了?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打死我?你以为你是谁?我会怕你吗?受死吧!”

两人都没有带兵器,扭打成一团。双方战友围了过来,渐渐地,从两人互殴变成了群架。

亲临前线的吕蒙恰好看到这一幕,带着亲卫将双方驱散。

吕蒙皱眉,叫来负责此事的孙皎,骂道:“谁让你这么干的?

士兵们投降我军本就惴惴不安,你这厮不加以安抚、收敛人心,反倒欺辱他们!你难道想要他们再一次反叛吗?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战兵,你干嘛叫他们干辅兵的活?!”

如今的吕蒙连战连捷,威势正盛。

面对他的呵斥,孙皎冷汗连连,但仍不服气地反驳道:“他们能够背叛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本就是不忠诚之人,我收不收买他们的人心又有什么区别?

降兵嘛,攻城的时候派他们去消耗箭支不就得了!”

“咳咳咳……”吕蒙一阵剧烈咳嗽,差点被孙皎的话气死。

他指着孙皎的鼻子,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孙皎是他主公的堂弟,他不可能真让人斩了这厮,只能挥袖而去,留下一句:“竖子不可言也!”

“切,当个大都督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啊?还不是我家的一条狗!”看着吕蒙离去,孙皎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地欺负手下士兵。

闹事的陈虎被他当做是害他被吕蒙呵斥的罪魁祸首,被孙皎吊起来鞭打。

被倒吊一夜的陈虎,最终在寒夜中被活生生冻死。

吕蒙亲自燃香撒纸,为战死士兵招魂:

【维建安二十四年冬,蒙代吴王谨以清酌庶羞,致祭于阵亡将士之灵。

呜呼!

朔风凛冽,寒沙蔽天,战云惨淡,英魂长眠……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矢如雨兮犹先前……

……今诸君已逝,亲眷倚闾,战友抚膺,空余追思。

然忠魂义魄,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永垂不朽。愿诸君早登仙界,安息九泉。

魂兮归来,享此祭飨。

生者承志,使四海升平,百姓安居。尚飨!】

然而,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吕蒙的作为虽然感动了将士,却未能得到英灵的守护。

亲临战场的吕蒙也不幸染上了瘟疫。虽然孙权早前已为他配了数名医家,专门为他调理,但这几位只是寻常医家,面对瘟疫,他们也只能束手无策。

李玄通此时虽未闻达于诸侯,但在医生这个小圈子里已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大家都说,坐堂太守张仲景收了个好徒弟,能治瘟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医者建议吕蒙向关羽索要李玄通。

吕蒙晒然,说道:“你们不见关云长军中也是疫疾横行吗?若非如此,他如何会向我们低头?这位玄通先生怕是不在这麦城之内啊。”

“蒙自幼体弱,今不幸染病,有劳几位先生救治。若不成,亦是天命。

只是恨不能继续为我主公效犬马之劳,以报其知遇之恩矣。

我死后当薄葬,勿使金银等物,仅新粮一瓮,美酒数坛足矣。”

三日后,吕蒙接到了孙权的命令。

吕蒙将手中信件揉成一团,觉得不妥又将其展开,放到烛火上点燃。

他的脸上有些茫然:“主公啊,蒙恐怕不能再与你把酒言欢了啊。”

对于孙权的决定,吕蒙有些意外,但又有些释然。

他虽然觉得关羽不会真的投降,但也未曾想过要杀关羽。

不过,对于孙权的做法,他完全能够理解。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在临死之前,再为主公做一件大事吧。

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死后,何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

他并非妄自尊大,觉得天下英雄都不如他吕蒙,但他忧虑的是,这些人是否会像他一样对主公忠心耿耿。

如果不能忠心于主公,这种人能力越大,危害也就越大。

吕蒙命医者为他熬制虎狼之药,强撑一口气。

他亲自坐镇麦城阵前,指挥攻城,将令数下,吴军蚁附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