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幻梦

张晴朗的感觉很不好。

他已经能感知到了身体的存在，亦能感应到气海中，坎石与震石正围绕着彼此旋转着，仿若一个双星系统。这旋转搅动了气海中的真气，搅出一个黑洞吸积盘似的漩涡。

随着旋转继续，经脉中的真气仿若受到吸引，全数涌入气海。于是，漩涡也愈发庞大，很快便覆盖整个气海。真气组成的吸积盘，那锋利的边缘便如圆锯，不断切割着他。

切割——

“嗡嗡嗡……”圆锯发出声音，带着令人不悦的单调与悠长，缓缓靠近他的小腹……

一阵剧痛，然后是噗嗤的声响，小腹被切割开。深红鲜血、米色脂肪，染红圆锯，沿圆锯旋转的方向甩出，落到地上。地面一道血痕。

张晴朗想要挣扎，又觉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圆锯的刀片继续下压，从伤口处压入体内。于是，有了胸腹阻碍，那股“嗡嗡”声低沉了些。只是，他的五脏六腑似乎也因声音颤动了起来！不过，在小腹处的剧痛刺激下，那种颤动带来的不适几乎微乎其微。

圆锯大约是切割到了肠子。而碎肉、断肠不能从伤口处淌出，只能随着圆锯转动而旋转，很快便阻塞住刀片中心的轴承。于是，他渐渐感觉到，圆锯的旋转慢了下来。

这时候，难以言喻的剧痛才姗姗来迟，像灼烧，又像严寒，沿着小腹，传导至四肢百骸。

张晴朗剧烈喘息着，胸腔起伏，腹部波动。这波动挤压了腹中空气。空气自伤口涌出。无数泡沫出现在伤口上，密密麻麻，红白相间，红的是血沫，白的是脂肪……

他紧咬牙关，艰难地抬起头，朝小腹瞥去，看到了聚集在伤口处的泡沫、圆锯、抓牢圆锯一只玉手、绣有金纹的黑色袖口……

他猛地转头……

赵溪冷正睥睨着他，表情冷漠地像带上了面具，右眸闪烁金属幽光，左眸则复杂难言……

再看小腹，哪有什么圆锯，分明是把匕首！

玉手松开匕首，指尖划过他的胸膛。一阵幽香袭来，不是薄荷，不是茶香，不是兰香，张晴朗从未闻过这种味道。这香味太太过矛盾：带一股甜腻，又带一股辣味；并不张扬，反倒幽幽如雨后深林。他全然无法描述……

倏地，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缓缓弯下腰……

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小腹处的疼痛不知何故消失不见，看着近在咫尺的玉颜，他气极反笑：

你搁着演《莎乐美》呢！

…………

张晴朗猛地睁开眼。这一回，他右眼珠过了许久才从黄铜色变回黑色——当然，他对此一无所知。

身上没有伤。气海里平静一片，一黄一翠两颗源石浮着。试着吐纳，真气并未被坎石吸走，境界禁锢显然已不再……

此外，自己似乎升至了二品后期……

他看向赵溪冷。后者浮在他对面，结如意坐，双手靠着膝盖，做拈花状。她的表情恬淡，双眸半开半阖——近乎妖冶的美丽竟带上几分佛性！

似乎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赵溪冷睁开双眸：“嗯，果然突破了……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张晴朗垂了垂眼眸，做好眼神管理后，才看向她：

“大抵是震石中蕴藏着许多真气，方才散逸出来，被我炼化、吸纳了。我功法特殊，突破无需考虑境界，只要真气足够，气海、经脉能撑得住即可。

“若是有海量的天材地宝，我炼化之后，现在直入一品也并非不可能……”

“《连山经》的确神异……不过，所修真气确实太多了些。你想突破一品，需要的资源恐怕足够其他人从九品至一品啦。你现在根本负担不起。

“待到我夺回身体，你想要多少资源，我便给你多少！”赵溪冷豪气地摆了摆手。

“那草民便提前谢过殿下了！”张晴朗随意地拱了拱手。

赵溪冷很受用地点点头：“所以，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张晴朗沉默片刻，“只是像是做了个梦。”

“与我有关？”

“额……是的。”

“那不是梦。那是夺舍我的残魂。”

张晴朗当然知道，所谓残魂就是当前节点的她。只是她并不能明说，说了也发不出声音。只是，她怎么能侵入自己的“梦”中？

他拧眉问道：“什么意思？”

“不是说过嘛，相同源石间有一条玄妙通道。源石里可没有存储什么真气，你以为供你提升修为的真气是哪来的？我借用了她的修为，她当然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赵溪冷嫣然一笑，说道。

如果那个人是萧玿，那她亲自己做什么？

张晴朗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这点，当即向赵溪冷问了这一点。

“我……她怎么想，我岂会知道！”赵溪冷忽地不耐烦起来，“总之，现在你大可放心了。她绝不可能杀你！”

“为什么？”

“问那么多作甚！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赵溪冷提了提嗓门，说罢，消失不见。

张晴朗不清楚赵溪冷这是怎么了，那个萧玿又是怎么回事。想了片刻，一点头绪也没有，挠挠头，还是放弃。

他盘腿坐下，恢复实力起来……

…………

一晃眼，已是夕阳西下。

院内寂静一片。

江雨声盘腿坐在石凳上，八面剑横在膝盖上。夕阳洒下，为她刷上一层金粉。

沈云锦依然在西厢房中，兴许已经睡下。不久前，匆匆外出的杜京墨手提着个布袋，返回了院中，心不在焉与她聊了几句，便去了西厢房……

江雨声闭着双眸，手掐子午诀，似是在吐纳着。只是，颤动的长睫毛出卖了她，表露出她内心的波澜——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张晴朗那样，能心分二用，一边与人说话、一边还能吐纳……

她又一次睁开右眼，瞄了瞄书房，见房门仍是紧闭，不由焦急起来：

张晴朗那死人在搞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正想着要不要冲进去，房门忽地被推开，只见张晴朗神清气爽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