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赢家

莱昂摸了摸爱马的脖子，他很快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这一骑绝尘的表现令城墙上密切注视战场态势的埃文也不由得咂了咂嘴：

“最前面的是莱昂吗？他和他的洛林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勇猛啊，可惜了可惜，不然现在站在这的就应该是他而不是你了，里克。”

“可是现在这里站着的是我，不是吗？埃文大人？再勇猛又怎么样，只顾着自己要超过所有人的家伙注定是走不远的。特别是他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试图和您一争高下。”

里克抖了抖眉毛，强压下内心的愤怒与不满，接着说道：

“这样的人，战场不就是他最好的归宿吗？这也算是死得其所啊。”

“你说的对，但还是不要再说了，我觉得你说这话不合适。”

埃文拍了拍里克的肩膀，朝着城墙边缘又走了两步，好让自己看得更清一点。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啊，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的话，那恐怕我会忍不住直接封他做男爵吧。”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

“不，恐怕在我封他做男爵之前，他就会被你杀掉吧。毕竟莱昂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死的蠢货啊。我跟你打个赌吧，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明天他会是为数不多回来的一员。”

“您把属下想到哪里去了，每一个能活着回来的人都是英雄啊。属下又怎么会干这种事。”

里克没有接埃文的话茬，他的态度依旧谦卑，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不过要是要赌的话，我当然是跟您一样，也赌莱昂回来了，毕竟他是那么的勇猛，在隼之团光是人头就比我多砍了三个，今晚过后，最有资格回来的就是他吧。”

听到里克的这番发言，饶是埃文都没忍住，他转头伸出一只手，指着里克笑道：

“那样还算什么赌局啊！你这蠢货！正是因为我们都赌他能回来，这下莱昂就一定回不来了！”

埃文的笑声在狄卢之壁上方回荡，一骑当先的莱昂自然是听不到这些，他已经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了冲锋当中去，已经甩开身后大部队接近十个马身的距离，但他还在驱使着跨下的洛林皇帝加速，将距离越拉越大，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知道前方将会是无人阻挡，也没有人可以阻挡，七法里的距离转瞬即过，又是他第一个从河滩上冲了上来，接下来也将是他第一个冲击西德兰的大营，第一个跺下敌人的脑袋。

莱昂策马疾驰，遇到的阻碍比他预想到的要多一些，西德兰人不知什么时候在这里也挖好了一道浅浅的壕沟，并随意地放置了几个拒马，就像是应付任务似的。不过他的速度却没有因此而丝毫减缓，他御马跳过壕沟，灵巧的从拒马之间的间隙进入了大营。

身后的队友则没有他这样的身手，面对意料之外的情况，这些精锐们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差了一些，不过很快前人的尸体就替后人填平了壕沟，撞开了拒马。在西德兰人还在忙于应付前营杀来的一千骑兵之际，另一只规模更大更精锐的骑兵已经悄然在侧翼撕开了缺口，正疯狂地向内部涌了进来。

莱昂伏在马背上，躲避着敌人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西德兰军毕竟占据着人数优势，在经过初期的惊慌之后，很快又将阵脚稳定了下来。

一支支和前营一样的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小分队很快也出现在了这里，开始用带钩的长矛勾住骑手，将其摔在地上乱锤打死。与前营不同的是，这里的小分队甚至还配备了弓箭手，能在更远的距离上就对骑兵们造成威胁。

战斗进行到这个地步，也已经早就没有了所谓的阵型和配合可言，所有的法洛林骑兵都如没头苍蝇般在一座座营帐中乱窜，寻找着所谓的火炮和攻城器械的所在地。

莱昂也是如此，他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着可疑的目标，他确信自己会是第一个找到的那个幸运儿，为了争这个第一，他没有选择去主动招惹那些专门对付骑兵的小分队，而是专心寻找着所谓的火炮。

一座装饰和其他帐篷明显就不一样的帐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小心地避开，他知道这种看起来像是高级军官住的帐篷周边的防守一定也更为严密。所有的第一他都想争，死了的第一暂时除外。

可是那帐篷的主人却没有就此放过他，一个黑影从角落里以人眼都快看不清的速度冲了出来，一头撞到了他胯下的洛林皇帝的肋笼，他的爱马几乎就是立刻死去，连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一起将他连同半边马尸甩到了一边的帐篷里。

来不及为马儿的逝去悲伤，莱昂从一片狼藉中爬了起来，他咳出一大口鲜血，不知道自己已经断了几根肋骨。

不过，他还没死，只要没死，就还有争取的机会，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走一步都是钻心般的疼痛，腿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但他现在并不在乎。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骑着马冲到了哪里，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有人注意到他之前，他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他现在感到死亡的第一自己都想争一下。

一条腿已经是只能拖着走了，他拐不了弯，只能直直的向前走，大概走了四五十米的距离，这才支撑不住，倒在一个大帐篷里。周围到处都是布条袋子，大概是用来装面粉的。

莱昂躺在地上，身后是长长的一条血迹，他想吃点东西恢复下体力，随便吃点什么都行，就用勉强还算完好的一只手伸到袋子里，结果抓出来的却是一把黑黑的颗粒状的粉末。

“火药啊......火药！终于找到你啦。我果然是第一个！不过，怎么这么痛啊......”

此刻他欣喜若狂，他环顾四周，果然看见了帐篷的正中摆着一门口径巨大的臼炮。

他扯着袋子，艰难地在地上爬行，将所有自己找到的火药都给一股脑地倒了进去，什么布条袋，什么木屑，什么桌椅板凳都被他能塞的都塞了进去，等到他做完这一切，帐篷里已经到处都是他爬行时留下的血迹。

他用一只手和另半边肩膀发力，勉强支撑起了上半身，靠在了冰凉的青铜炮身上，莱昂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火石，好在火石还算干燥，他只是打了一下就刮出了火星。

一股浓烟升了起来，接下来的化学反应非常迅速，不过莱昂早已处于弥留之际，在大爆炸发生前的某一刻，他还在喃喃自语：

“这下，我赢了，我到最后都比你强。”

火光与硝烟弥漫四际，轰鸣声又一次在法洛林的大地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