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芒透过破碎的窗棂洒在铁匠铺废墟上,百里流铭从昏迷中醒来,掌心铜钱的冰纹已蔓延至肘部。他低头看向淬火池的残骸,池底渗出的青铜液体正缓缓凝结成阵图——那是父亲融化前用血刻下的“窖“字,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幽蓝光芒。
流铭踉跄着走向地窖,铁门上缠满青铜锁链,锁链表面刻着细密的西海密文。当他伸手触碰锁链时,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银针顺着血管刺入心脏。地窖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声,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呼吸,震得他耳膜生疼。
“铛——“
锻铁锤砸碎门锁的瞬间,腐朽的气息裹着星屑喷涌而出。地窖中央悬浮着父亲的锻铁日记,封皮渗出青铜液体,凝成小字:“九转玄阳,十方寂灭“。流铭的血滴在封皮上,书页突然活化成青铜蛇群,蛇鳞浮现微缩阵图:瘸腿张叔的犁头正在月圆夜化作青铜巨鳄,王寡妇的剪刀分裂成冰刃,而李铁匠失踪前打造的镰刀,刃口正滴落与父亲相同的铜汁。
“淬体七境,焚腑初成。“
天道传音震碎流铭两根肋骨,五脏六腑燃起的幽蓝火焰中,他看见自己正被锻造成器:经脉化作青铜熔道,血液沸腾成星屑,而陈雪梅嫁衣上的灰雀,正通过眼珠里的青铜镜监视这场蜕变。妖兽骸骨从地窖深处爬出,它们的眼窝燃着与父亲同源的铜焰,却在触及少年时跪成朝拜阵型。
往生塔虚影在识海降临,缺失的三盏颅灯化作火焰,将流铭的魂魄锻造成器。他看见自己的骨骼化作青铜戟,筋络结成锁链网,而陈雪梅刺绣的每针每线,都在他五脏六腑缝下冰纹。妖兽骸骨突然暴起,眼窝燃着与父亲同源的铜焰,却在触及少年时裂成两半——每个断口都渗出堂哥下葬时的寒雾。
血月第四次撕裂天穹时,雷鸣涧方向传来地裂之声。流铭踏着青铜锁链跃向声源,发现堂哥的墓碑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青铜浇铸的婴儿摇篮。当他触及摇篮的刹那,整座埋骨渊响起宫阙初啼。青铜胎儿在少年丹田处睁开第九只复眼,瞳孔里映出铁匠铺废墟上,父亲正在用最后的人性压制右手的铜化,用血在砖上刻下“快逃“。
《十维天书》残页在流铭怀中自焚,灰烬凝成的胎儿已生出青铜羽翼,每片羽毛都刻着西海密文。少年挥锤砸向冰棺的刹那,陈雪梅突然睁眼——她的瞳孔里没有眼白,只有三百个正在液化的流铭倒影。银针从她指尖射出,贯穿少年命轮的瞬间,整条血河倒卷上天,在云层凝成巨大的青铜门。
门缝渗出的黑雾中,流铭看见七岁那年的自己正端起毒汤。屋檐下的灰雀突然俯冲,啄碎药碗的刹那,陈雪梅裙摆的铜锈已爬上脖颈。当少年试图抓住幼年的自己时,镜妖的獠牙已咬穿时空屏障——三百道青铜锁链从血月裂缝垂下,将他拖向正在结晶化的心脏。陈雪梅的嫁衣在狂风中碎裂,每片布料都化作渡鸦,鸦喙衔着带血的星屑。
青铜门轰然洞开的瞬间,流铭的右臂彻底化作锻铁锤。锤头复眼暴射出贯穿维度的光束,将迷宫穹顶撕开裂缝。少年在坠落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端坐在由父亲骸骨铸成的王座上,脚下踩着三百个正在刺绣的陈雪梅。她们每刺一针,嫁衣上的灰雀就脱落一片羽毛,而那片羽毛正化作新的青铜骑兵,向着血月裂痕处跪拜。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流铭在迷宫废墟里翻出半截石碑。碑文上的西海密文渗出铜汁,凝成陈雪梅的眉心血印——那正是三百年前青铜门浮雕上,蛇尾女子交付婴孩时按下的指痕。风化的碑底突然传来银铃声,与陈雪梅腕间银铃的韵律共振,在流铭灵台刻下新的谶语:“宫阙既起,万灵为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