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子时的月光像九柄淬毒的银剑,穿透皇陵地宫顶部的星图裂隙,将青铜棺椁上的剜目诗人浮雕照得森然可怖。王老六的洛阳铲在棺椁接缝处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震落一片细碎的血色晶尘——那是三百年前昭景太祖剜取诗人双目时溅落的血泪结晶。

“六哥,这棺盖纹路不对啊......”李瘸子举着烛台的手微微发抖,火苗在阴风中扭曲成《九曜镇魂图》上的符咒形状。他粗糙的指尖抚过棺椁边缘,那里本该雕刻螭龙吞星纹的地方,赫然是无数指甲抓挠的深痕。

王老六啐了口唾沫,锈迹斑斑的铲尖狠狠楔入棺缝:“狗屁镇魂!元翊老儿把九大诗人炼成人皮帖子陪葬,这棺里除了《九曜帖》还能有甚?”青铜椁盖轰然滑开的瞬间,腐臭的阴风裹着青灰色的粉末喷涌而出,李瘸子手中的烛火“噗”地熄灭,最后一丝光亮映出棺内悬浮的九张人皮——那些用金线缝合的皮肤上,辛弃疾的《破阵子》正渗出血珠。

瘦猴突然发出咯咯的怪笑。他的眼球凸出眼眶,瞳孔里倒映着人皮长卷上流动的诗句。陆游的“王师北定中原日”在月光下扭曲成“错刃断国祚”,柳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里渗出青楼女子的胭脂血。当第一滴血泪落在他皲裂的手背上时,皮肉如同遭酸液腐蚀般滋滋作响。

“躲开!”王老六拽着惨叫的瘦猴暴退三步,却见九盏青铜长明灯中的三盏骤然熄灭。西北角的棺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具身着南宋官服的骷髅缓缓坐起,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尸参根须。李瘸子疯了一般撕下柳永那截人皮,温润的皮卷在他掌心诡异地蠕动,青楼脂粉香混着尸臭钻入鼻腔:“且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地宫穹顶的星图突然开始转动。九道月光汇聚成猩红的光柱,将《九曜帖》照得透明如蝉翼。王老六眼睁睁看着李瘸子的皮肉从骨头上剥离,化作人皮卷上新的一行血诗。瘦猴的颅骨“咔嚓”裂开,脑浆顺着颜真卿《祭侄文稿》的笔迹沟壑流淌,在“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八字上凝成琥珀色的蜡泪。

“原来在这里......”王老六的瞳孔已完全被血色浸染。他颤抖着撕下辛弃疾的人皮残页,泛黄的皮肤上“醉里挑灯看剑”几个字突然活了过来,化作细小的剑芒刺入指尖。剧痛中他看见幻象:三百年前的同一个月夜,太祖元翊将淬毒的匕首刺入辛弃疾心口,鲜血在《美芹十论》上写就“了却君王天下事”的绝笔。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守陵人凌锋的青铜面具映着血月,腰间“尖德”笔骸发出蜂鸣。他看见九具棺椁的裂缝里渗出黑血,在噬星阵中央汇聚成螭龙吞星印的形状。当最后一声惨叫归于死寂,悬浮的《九曜帖》上浮现新诗:“诗骸烬处生新玺,错刃劈天续残章。”

“太迟了。”凌锋的指尖抚过面具裂缝。三百年来镇守噬星阵的九盏青铜灯已灭其四,对应着四位皇子命数的星轨彻底紊乱。他转身时,一枚嵌着南疆巫蛊符的琉璃钉擦过耳际,钉入石壁的裂缝中嗡嗡震颤——那是三皇子元晦的标记。

地宫外的乱葬岗上,元晦苍白的手指正从一具新鲜尸体眼眶中拔出尸参幼苗。暗紫色的根须缠着他腕间的九头尸虺刺青,将腐毒注入苍白的皮肤。“快了......”他对着血月呢喃,脚边散落的《九曜帖》残页在夜风中哗哗作响,柳永那截人皮上的“忍把浮名”四字正逐渐化作飞灰。

百里外的阑武城,辛错刃在噩梦中惊醒。祖传断刀上的螭纹泛着幽蓝的光,刀鞘内层渗出粘稠的血珠,在地面汇成“铅山期思渡”五个小篆。更夫打更的梆子声隐约传来,混着瓦子巷深处苍狼细作的密语:“镇北侯府的刀法......该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