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的啼哭刺破晨雾时，我正用镊子从暴徒眼球中夹出记忆结晶。
这颗泪滴状的蓝色物质在培养皿中旋转，内部封存着男人死前最后三小时的记忆影像：挤满变异鼠的下水道，燃烧的记忆修道院，还有穿着防化服的士兵带走他怀孕的妻子。
“今天第三个晶化症患者。“我在病历卡盖下死亡章，手术灯将影子投在停尸房的白瓷砖上。当那道影子突然自主抬起右手时，我迅速将神经阻断剂注入颈动脉——十七的量子意识又在试图争夺身体控制权。
殡仪馆外传来记忆税征收车的喇叭声。穿铅防护服的税吏挨家挨户搜查私藏的记忆载体，他们胸口佩戴着双螺旋缠绕银杏叶的新政府徽章。自从三个月前时空奇点事件后，90%的人类成了无法产生新记忆的“晶化体“，而我的私人诊所成了黑市记忆交易枢纽。
“死亡证明能伪造吗？“
穿修道院黑袍的女人掀开尸袋时，我注意到她手套下露出的皮肤布满晶簇。她把孕婦屍體推上解剖台，腹部的晶化程度显示至少感染二十天以上——这违背了晶化症48小时致命的医学常识。
“她需要被登記在修道院死亡名册。“修女褪下头纱，后颈的X形疤痕正在渗出蓝色原液，“这样胎儿才能被接引到纯净子宫。“
手术刀划开子宫的瞬间，黑红色结晶喷溅在防尘罩上。本该是胎儿的位置蜷缩着记忆沙漏的微缩模型，沙粒流动的轨迹与港口爆炸那天的量子风暴完全一致。修女突然跪下亲吻那些结晶：“圣婴已回归时母怀抱...“
警报器突然尖啸。税吏的装甲车撞破围栏，我用尸袋裹住修女推向秘密通道，转身迎上枪口的瞬间，十七的意识强行接管了身体。当她操控我的手指拧断税吏颈椎时，我清晰感受到晶化细胞在血管里欢腾的灼烧感。
“你感觉到吗？“十七借着我的声带说话，“这些晶核在渴望量子共振。“她踢开地下室暗门，成排的量子记忆舱在幽蓝中显现，每个舱体内都沉睡着腹部隆起的晶化体。
修道院深处传来管风琴轰鸣。当我在教堂彩窗下看见倒悬的记忆沙漏时，终于理解所谓“纯净子宫“的真实含义——三百具晶化体孕妇环绕沙漏跪坐，她们脐带连接着沙漏顶部的黑色晶体。
“欢迎来到时母圣殿。“林教授从管风琴后方走出，他的机械义眼闪烁着港口那晚的量子火焰，“新世界的创生需要足够的观测者，而她们...“他轻抚孕妇腹部的晶簇，“...正在孕育能固化现实的观测者之子。“
唱诗班的吟诵突然变成高频尖叫。孕妇们的腹部接连爆开，黑色晶体婴儿爬出子宫，它们瞳孔中流转的星图与港口爆炸时的天空完全相同。我的手术刀插进林教授颈椎时，十七突然发出警告：“别碰他的记忆中枢！“
但已经太迟了。
林教授头部的量子存储体爆炸，海量数据洪流冲入我的意识。在时空乱流中，我看见X计划的全貌：2029年物理竞赛颁奖礼的毒气攻击、2036年海底隧道的克隆体屠杀、以及此刻正在发生的——通过观测者之子固化被编辑的现实。
“你才是最初的观测者。“十七在意识深海拉住下坠的我，“所有时间线都源于你在9号舱苏醒时的选择...“
整座教堂突然量子化。黑色晶体婴儿们悬浮在空中组成三螺旋结构，它们啼哭的频率正与我后颈伤疤产生共振。当修道院的地基开始分解为像素点时，十七将我推进量子传送门：
“去南极记忆基站！能终止循环的...“
空间折叠的眩晕感消退后，我跪在永夜极光下呕吐，指缝间满是蓝色晶簇。面前矗立着通天彻地的记忆方碑，碑身刻满不同时空的死亡记录，最新一条正在渗出鲜血：
【观测者0917号第917次循环失败】
碑顶突然降下光柱。穿白色实验服的少女从光芒中走来，她怀表里的照片是我们初中毕业合影——但本该是林教授的位置，站着微笑的我自己。
“初次见面，我是Y计划负责人林深。“她指尖轻触方碑，更多死亡记录开始浮现，“X计划从来只是培养皿，真正要凝固的是...“
极光突然被某种巨型结构遮蔽。我抬头看见覆盖整个天空的神经芯片矩阵，每块芯片上都寄生着黑色晶体婴儿，它们脐带连接着南极冰层下的巨大沙漏。当沙漏翻转的瞬间，我的晶化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下方蠕动的量子代码。
十七的狂笑在脑内炸响：“终于等到完全同步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