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市的夏天是出了名的闷热,明明有大江穿城而过却感受不到水汽带来的凉意,反而闷热难当。

无论太阳有没有在天上,任何角落任何时候都能闷出人一身汗来。只有在狭小的封闭空间才能享受着空调带来的清凉。

坐在一辆黑色轿车副驾驶的银沛瓴,在城市拥堵道路走走停停间欣赏着夕阳淹没在高楼大厦缝隙之间短暂绚烂。

这个城市在夕阳中换上最美晚礼服,展现它最美的轮廓。

五官线条流畅如漫画男主的年岑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停下来的时候轻轻地用敲打着,像是要敲打什么节拍。在等红绿灯短暂的停车间隙间时不时瞟向副驾驶,嘴角含笑:“空调热不?不合适可以调。”

银沛瓴侧首微笑:“这个时候只有嫌不够冷,没有嫌弃不够热的。外面是蒸笼,里面是保鲜室,冰火两重天。”

年岑听得这个恰当的比喻,嘴角翘得更高。

他穿着解开两颗扣子白衬衫,露出清晰的锁骨,还有隐约的胸肌。白皙修长的手指与黑色方向盘形成强烈的对比,如同艺术品令人赏心悦目。

年岑注意到她长头发盘于脑后,穿着一件淡蓝色剪裁合体的及膝职业连衣裙,没有繁复的装饰,一条细黑的腰带利落干练。有些故作成熟的打扮,有些不合时宜。

“你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今晚是家宴。”年岑好心提醒她,“时间还来得及。”

“又不是相亲,家宴更是要自在舒服,想来外公也不会介意的。一来一回又要耽误时间,让他们久等我过意不去。”

银沛瓴的妆容清淡,一日繁琐后露出浅浅的疲态。银沛瓴巴不得现在马上因去卸妆洗个澡美美地躺着追剧。

年岑迟疑了片刻,缓缓开口:“今日家宴有外客。”

晚上的家宴必定是灯火辉煌,这淡妆在强光下显得人格外的苍白无力。

晚宴妆要抗得住那大灯必须化得浓艳夺目才能镇得住场子。

银沛瓴精心打理过的眉头微皱,把垂下的碎发撩到耳后:“变相相亲?”

这个姿势看上去柔美,年岑笑着默认。

银沛瓴像是泄气的气球倒在靠椅上,无奈吐槽道:“我才二十多,我妈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敢情她辛辛苦苦养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陌生男人结婚生子?还是怕我在家多待一天就多喝了她一口水一碗米。”

“见个面又不是马上就要结婚,先处处吧。听说人长得不错,家世也好,身边有不少的疯狂追求者。”

说这话的时候年岑的劝说没什么底气,眼睛落在前面移动的车上,也不知说给谁听的。

银沛瓴歪过头去,眼神里尽是霓虹:“就是说人条件不错,就风流吧。这种人外公和我妈怎么会想到介绍给我,是怕我以后过得太好吗?”

年岑转动方向盘:“不喜欢不合适就不处,没有人能够强迫你的。若是他们反对,舅舅也会极力支持你的。”

银沛瓴礼貌性地笑了笑:“那就先谢过小舅舅仗义出手。”

这个舅舅有点年轻,三十出头成熟稳重。是小外婆进门时带来的孩子,一直都随母姓。

年岑现在在银氏家族集团公司担任一家子公司负责人,可以说是年轻有为。

而银沛瓴出生时就被强势的母亲要求随母姓。

车子穿过长长的隧道,离开血栓似的车流向右进入一条并不引人瞩目的车道。

车道通向不远处的临江别墅区,高高低低的别墅隐没在茂密的绿植中,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车开进别墅专享地下车库,车库比较凉爽,没有外面那么热。

年岑把领带系好,穿上外套。手腕露出一截白色衬衫袖,晶莹剔透的袖恰到好处显露出来,一副城市精英范富家贵公子模样。

银沛瓴帮他调整一下领带,年岑不得不表扬她将来定是个贤妻良母。

银沛瓴笑道:“女子难道除了贤妻良母就不能做点别的?现在贤妻良母可是个贬义词,我们妇女可是能顶半边天的。”

年岑马上道歉,改口心灵手巧,目光一直在闪烁。

收拾妥当,两人从电梯直达一楼大厅。

当电梯门打开那一刻,银沛瓴甚至哆嗦了一下:有钱也不能打这么低的空调吧。

不是担心电费,而是温差太大不利于养生。

因为是家宴,客厅里此时已经坐着客人。

虽说是家宴,但人并不多。舅妈、妈妈和一对陌生母子。

想来那对陌生母子跟银家应该有些交情,不然没有资格参加银家家宴。

见到一对养眼俊男美女出现在眼前,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

银沛瓴目光扫过熟悉的舅妈、妈妈,最后落到陌生母子身上。

那对陌生母子穿得挺正式的,女人穿着富贵牡丹香云纱旗袍配一对祖母绿的耳钉,绿油油的水头一看就是不是凡品。

银沛瓴想起来上次拍卖会上就拍出这么一套老坑翡翠,应该还有一条项链,落锤价好像是一千多万。

没有佩戴那条项链,更显得端庄含蓄典雅。

英俊帅气的年轻男子则是一丝不苟的西服三件套装,梳得极检验脸形的大背头,五官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英气。看着银沛瓴嘴角上翘,原本漫不经心的金属框眼镜后眼珠子闪闪发光。

“哟,我们家小瓴终于回来了。”舅妈开口,站起来热情地朝他们走来,脸上的笑意都多得挂不住快要掉地上。

银沛瓴微微颔首,也算是向他们打了招呼:“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下班路上有点堵。”

心想早知道还是回去换衣服化个妆再来,自己这一身与他们精心装扮有些格格不入。

感觉有点社死,但做为一个职业女性,哪怕现在自己穿个睡衣见客都能笑得坦然。

相比舅妈的热情,妈妈脸上只有标准的微笑,眼神飘忽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银沛瓴大概也觉察出妈妈也不愿意参加这场相亲,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身真丝手工刺绣倒大袖新中式连衣裙的舅妈拉着银沛瓴到陌生母子跟前介绍:“来来,芳姐,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银家现在最漂亮的女孩,就是银珍的女儿,银沛瓴。要样貌有学历,要家世有能力,毕业不过几年已经是部门经理啦。”

毕业几年就当上家族企业的部门经理,这怎么听感觉就是把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对于长辈的夸赞,年岑与银沛瓴都笑而不语。

叫芳姐的中年妇女笑得很是灿烂:“几年不见,小瓴就出落成大姑娘,真是越发明艳动人。银珍可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女儿。”

“小瓴,这是芳姨,你读中学的时候他们全家去了国外,现在刚回国。这位是芳姨的公子,孟巍。”

银沛瓴很是客气向客人打招呼,礼节性地伸出手:“芳姨好,孟先生好。”

孟巍起身颔首:“银小姐当年在中学可是风云人物,那是从初中一年级开始到高三都是不可撼动的校花。如今再见,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看向两人。

孟巍是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的四根手指如蜻蜓点水般点了点:“银沛瓴,好久不见。”

银沛瓴感受到男子宽大的手掌,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自己中学时代与这个孟巍有过交集。

银沛瓴十分好奇:“恕我眼拙,不知孟先生是几几级的?”

孟巍坦然:“比你高一个级。我那会念完高二就申请到国外读大学,但是我一直与校友有联系,所以银小姐的事迹还有所而耳闻的。”

气氛突然比空调还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