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诡异油翁

这是一座迥异于鱼福寨的楼寨。

鱼福寨是由三幢相同大小的圆楼组成的,相互之间有通道相连,共同组成了一座楼寨,宛如三枚拼接在一起的铜钱。

眼前这座楼寨却只由一幢楼构成,而且楼不呈圆形,而呈方形,方方正正,宛若四方格。

不过,虽然只有一幢楼,但规模却不见得比鱼福寨小。

因为眼前这栋方楼明显比鱼福寨的圆楼高大很多,不仅占地面积更广,楼层也更多。

抬头望去,只见大门上方的牌匾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一个明显的浅色印记。

这座不知名寨子的名字早已遗失在了岁月的角落里,大门的早就破败不堪,只剩半边仍顽强的搭在门框上,老化腐朽,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剩下半边则已倒在了地上,被野草覆盖着。

裴宿只扫了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还剩下的那半边大门上,确切地说,是那早已支离破碎,色彩斑驳的门神画像。

在天子望气的视界中,上面并不见门神的身影——不仅没有门神的身影,甚至连一丝神力残留也无。

这令他心下微沉。

这座寨子当年的人口虽然要比鱼福寨少,但应该也不会少于两千人。

有这么多人千百年来提供香火,两位门神的等级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很可能跟鱼福寨的两位门神差不多,也就是七级以上。

七级以上的门神,都没能留下哪怕一缕神力,裴宿对楼里剩下的神庙到底能不能留下一点神力来,已经很不看好。

只希望火神庙能有神力留存吧。

庭院深深,草木繁盛,几百年的时光早已彻底掩埋了曾经的人间烟火,自然荒野的气息侵占了整座楼寨。

空地上,有着一座规模比灶君庙还要大上一些道观,以朱墙围着,里面的殿宇哪怕已经坍塌了大半,也能瞧出当年香火鼎盛时的热闹景象。

说来也奇怪,从外面看,这幢楼几乎要被树木杂草给侵盖了,但进来看却发现并非如此,内部的空地上杂草很少,只有靠近楼房的那一圈比较茂密,越靠近道观则越是稀疏,仿佛仍有炎气在阻止着草木生根发芽。

“对了,火神庙里有一株很高大的赤霄榆,每隔几年都会结些赤霄榆钱,拿来和灵米一起熬粥,或者加妖兽肉做成馅,拿来做包子都很好吃,对修行有一定益处,听人说,赤霄榆钱还可以拿来炼丹,不过我们鱼福寨没有炼丹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靠近道观遗址,虎娃想到了什么,介绍道。

“去年赤霄榆正好开了一次花,我也分到了一些赤霄榆钱,可惜哪怕我省着吃,最后一点也在今年年初吃掉了,要不然裴宿哥你还能尝尝——”虎娃兴致勃勃地说着,说到一半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只见前方,一株遮天蔽日,枝叶之间有着丝丝炎力蒸腾的榆树下,一名老翁正在乘凉。

老翁头戴斗笠,坐在一把小竹椅上,手摇蒲扇,边上则站着一头黑色的大毛驴,驴背上担着两只油罐,油罐用木头盖子盖着,哪怕隔了那么远,都有扑鼻的油香味迎面而来,令裴宿和虎娃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油香得简直不正常,让人晕晕乎乎的,沉醉不已。

虎娃看上去是想提醒裴宿,但刚转过头便忘记了似的,神情变得迷茫起来,至于巡山黄犬?它的表现就更不差了。

也不知是不是犬类的鼻子过于灵敏的缘故,它这会儿已经完全香迷糊过去了,躺在地上,四仰八叉,涎水直流。

裴宿有一瞬间的警醒,下意识想屏住呼吸,但还是中了招,双目渐渐失神起来,动作也变得僵硬迟缓,仿佛失了魂。

他缓缓走上前去,逐渐靠近那卖油翁,见裴宿走近,老翁颤巍巍站起来。

“小……小伙子,你……你要买……买香油吗?这……这是老……老夫自家榨的香……香油,香……香得很哩。”

斗笠下,老翁的脸苍老得就像是一张百年树皮,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不自觉地乱转,两颊也不自然地一鼓一鼓的,似有蛇在里面游动,说话更是诡异,不仅口吃,语调也不正常。

裴宿却对这些诡异之处毫无察觉,他完全失了魂,缓缓看向油罐里的油。金黄色的油就像是上等的蜂蜜,又像是极品的树脂,细腻,稠密而浓香四溢。

“好……好的,给……给我灌上……一葫芦。”

卖油翁依旧面无表情,他的面孔似乎凝固住了,很不自然,反应也慢,过了片刻,才缓缓转身,从驴背上取下一只葫芦来,然后舀起一瓢香油,开始缓慢倾倒。

金黄的丝线穿过小小的葫芦嘴,半点没沾上,一时间,油香味更浓了,但扑鼻的油香味中还夹杂了几分淡淡的草药香。

接着,老翁缓慢而熟练地倾斜葫芦勺,金黄的油脂溢出,化作一道细细的黄金丝线,笔直落下,正好落进葫芦口,半点都没有沾上。

就在这时,裴宿双目之中神采回归,忽然动了,确切地说,是与文狸一起动了——别忘了,文狸可就一直趴在他的肩上呢!

这不知道是什么鬼物制成的香油能将虎娃和巡山黄犬香迷糊过去,却绝无可能将文狸也迷住。

他为什么一定要请文狸当保镖?就是为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有人能给自己托底!

现在,文狸就给他托底来了!

只听它发出一声威吓似的猫叫,闪电扑出,速度之快甚至拉出了残影。

那卖油翁本来反应就慢,又正在倒油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哪能反应过来?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撞了个满怀。

文狸身子小小,气力却惊人,撞上之后,老翁便如炮弹般砸进了荒废的火神殿中。

与此同时,虚幻的鹤鸣声响起,赤红焰流出现在树荫下,幻化成火鹤模样,一时间仿佛将赤霄榆身上散发出来的炎力都给点燃了,偌大的赤霄榆树瞬间变得绯红。

赤霄之名,名副其实!

文狸暴起发难,裴宿也不遑多让。

望着冲进火神殿中,对卖油翁展开追杀的火鹤,他先是在心底对大殿里供奉的那位不知名火神告罪了一声。

尽管这座火神庙早已经被遗弃,里面也已没有了神明力量的驻留,但里头供奉的火神可还没有陨落呢!

这是一尊正神,又不是灵神,哪可能这般轻易的陨落呢?人家依旧好好的高居三十三天上呢!

裴宿原本就是敬神之人,穿越到大荒之后就更加如此了。

毕竟,在这里,那可是真正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快速在心底念了一声“尊神在上,请恕小子得罪!”,裴宿便悍然发动了太微金章御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