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是谁？”马车在颠簸的石板路上摇晃，伍德突然打破沉默，目光紧盯着对面沉默不语的伊文。
见对方没有立即回应：“如果不方便，你也可以不说。”
眼前的年轻人让他愈发捉摸不透。
伊文周身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隐约带着巫师特有的诡谲气质。
对伍德来说，巫师都是疯狂的家伙，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可偏偏又是不可缺的存在。
他们是研究禁忌知识，对抗禁忌力量，自身却有可能畸变成禁忌的存在。
而守夜人组织，也是因为有了巫师这个群体，才有了力压圣阳教会的资本。
“吉尔曼，克拉夫特大学的一个数学天才。”伊文默然作答，沉声道，“已经不在了。”
“他教给你一些——巫师知识？”伍德问道。
“不是巫师知识，那扇空间门，只是对数学知识的运用。”伊文奇怪地道，“伍德大哥，你似乎对巫师有着很大偏见，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凯齐娅。”
伍德沉默了半晌，沉声道：“确实，不是每一个巫师都会成为凯齐娅。”
“可守夜人总部就关着不少类似凯齐娅的存在。曾经都是我的同僚，却最终畸变成怪物，又被新的巫师同僚们研究。”
伊文震惊得张大了嘴巴，许久才回过来神来。
他感受到伍德言语中的关切。
这应该是守夜人内部讳莫如深的机密，绝不该对自己这样的外人说起。
他默然良久，才仿佛用承诺般的语气，郑重道：“伍德大哥，我不会成为那样的怪物。”
伍德紧盯着伊文，半晌才轻叹一声，缓缓道：“希望如此。”
他可没忘记，塔蒂亚娜曾经说过伊文有巫师天赋，圣阳教会的隐修士一直以来对巫师都有着强烈的直觉。
而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天赋，成为巫师常是不经意间的事。
在一个旧书店角落发现一本发霉的古书，或者在梦里听到一些奇怪的呢喃，都有可能走上巫师之路。
虽然伊文不承认，但伍德总感觉他可能获得了一些神秘的知识。
伍德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目光移到手中的金币上，突然转移了话题：“这一次完成了任务，上缴了这枚……嗯……锚定金币，应该有不少的奖励。”
金币边缘雕琢着一圈极为细密的纹路，似符文又似某种神秘的古老图腾，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致。
正面是凯齐娅女巫的人形图像，背面则是一群模糊人影。
偶尔，当光线以一种奇特的角度照射时，人影似乎会微微的晃动。
伊文依稀能看到一个疑似吉尔曼的身影。
“有什么奖励？”他随口问道，心神却转移到灵魂之书，上面有数百个基础符文在闪烁。
自从在吉尔曼那里获得了一些玄奥的数学知识，伊文看着这些符文都感觉有了具体的几何形状。
就像无数个奇形怪状的积木，随时能堆砌出各种匪夷所思却又精妙绝伦的法术模型。
“也许是升职。当然，奖金是必不可少，其中有你的一份。”伍德微微一笑，突然正式向伊文发出邀请，“要不要加入守夜人组织？我会尝试带你走猎魔人的道路。”
伊文道：“能先了解一下这个组织吗？”
“我简单地给你说一下。”伍德默然半晌，缓缓开口。
伊文静静听完，大概明白了这个组织的由来。
为了应对那些古老的诅咒，变异的邪物，以及旧日的污染，也为了遏制圣阳教会日益暴涨的影响力，避免神权凌驾于王权之上。
王室将传承古老的猎魔人和钻研禁忌被教会视为异端的巫师强行绑在一处，成立了守夜人组织。
猎魔人们靠着魔药、法印与怪物死斗。
巫师则在禁忌知识里探寻封印、净化之法，双方虽互相警惕，却因共同使命被迫携手。
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也让伊文深知，加入其中，虽然能收获远超常人的薪资和强大的权利，还能有直面神秘的机会。
可随之而来的，是严苛的纪律，以及复杂的矛盾纠葛。
……
伊文心中权衡，最终还是暗自摇头，神色间已有些迟疑，想着该怎么委婉的拒绝。
女巫的储物袋里还有一笔财富，那是一些魔法书籍和神秘的魔法材料，他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理解学习。
与加入守夜人组织相比，他更倾向于待在磨坊边孤儿院那一方宁静的天地，潜心钻研这些得来不易的知识。
这才是提升自己实力的最佳道路。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伊文摇了摇头，带着歉意与诚恳说道。
伍德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微微地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一种遗憾。
马车在加速前行，昏黄的街灯在雾气中朦胧摇曳，光晕被拉得老长，将街边建筑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
不过多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伍德的住所。
“进去坐坐？”伍德走下马车，回身发出邀请。
伊文抬眼望了望暗沉如墨的天空，歉意一笑：“天色太晚，我得回孤儿院了。”
说完，他动作利落地解下那柄附魔长剑，双手递了过去，“原物归还！”
伍德微微一愣，目光落在那柄长剑上，一时默然。过了半晌，他才抬手接过，又走至马前，将车资付给了马车夫，转身朝伊文挥了挥手，举步走入院子。
马车朝着磨坊边孤儿院继续前行，夜色已越发深沉。
……
磨坊边庄园已没有了灯光，显然艾德里娜和孩子们已经入睡。
伊文轻手轻脚地进门，踏入阁楼，点燃煤油灯的一刻，微微有些发愣。
只见艾琳伏在一张课桌上，已然睡着，旁边摊开着一个本子，一支短小的铅笔被她紧握在手上。
伊文的目光缓缓落在本子上，只见上面正正整整地写满了字。
这些字，是因为这小丫头进境过快，不得不单独开的小灶。
她似乎在一边等着自己回来，一边仍在练习，却终是坚持不住睡着了。
伊文莫名觉得胸腔一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在心底翻涌。
他蹑手䟾脚地走近，缓缓弯下腰，将艾琳抱了起来。
艾琳在睡梦中动了动，嘟囔了一句：“菲尔斯先生……”
走进二楼孩子们的房间，伊文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仔细为她掖好，这才重新回到阁楼自己的房间，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丝质袋子，袋子上用银线绣着神秘铭文。
在伊文的认知中，一般的储物袋都会有其主人留下秘法印记。
这个印记除了让持有者更轻易地找到并取出其中的物品外，它还像一把密码锁，将袋内珍贵的物品牢牢守护，防止他人随意窥探、取用。
如果没有消磨和抹除这种精神烙印的手段和实力，强制破坏往往会引发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
轻则其内的物品损坏或丢失于异度空间，重则会引发空间塌陷与能量爆炸。
可让伊文意外的是，凯齐娅女巫的储物袋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秘法印记。
或者说，这个旧大陆的魔法体系里压根就没有这个法术。
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储物袋之后，伊文神色古怪地给这个储物袋打上了自己的秘法印记——
那是一只瞳孔的图案，幽邃如古老深潭，瞳仁仿若神秘漩涡，流转着墨黑与幽紫交织的奇异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