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碰撞的声音在耳边清脆作响。我盯着面前半杯琥珀色的威士忌，突然觉得可笑——曾经能喝趴一桌人的景子初，现在居然被半杯酒放倒了。
冰球在杯壁上轻轻晃动，折射出扭曲的光线。我仰头一饮而尽，液体像火线般从喉咙烧到胃里。不到五分钟，世界就开始旋转，眼前的吧台像海浪般起伏。
“再来一杯。“我敲敲桌子，声音飘得不像自己的。
酒保挑了挑眉：“小姐，您才刚...“
“我说再来一杯！“我猛地提高音量，邻座几个男人转头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味。
新上的酒我只喝了一口就呛到了。咳嗽时，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个人影。黑色大衣，修长手指轻敲桌面的节奏，那个我刻进骨髓的姿势——
“江午？“我踉跄地站起来，打翻了酒杯。液体在吧台上蔓延，像一条小小的河。
那人转过头，却不是江午。是陈默，我的前前任，那个两年前说我“太敏感太情绪化“的初恋。他冲我露出讥讽的笑，嘴唇一张一合：“看吧，你踏马谁都配不上。“
我触电般跌坐回高脚凳。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角落已经空无一人。但那句话像毒蛇般钻进耳朵，在脑内不断回响。
配不上。配不上。配不上。
酒保推过来一杯冰水：“小姐，您脸色很差。“
我推开那杯水，摸出手机。通讯录滑到“J“那一栏，指尖悬在“江午“的名字上方。分手三个月了，这个号码可能早就换了吧。就算没换，他又凭什么接？
最后我打给了林悦。电话接通时我发现自己正在哭，泪水砸在吧台上和洒出的酒混在一起。“来接我...“我含糊地说，“老地方...“
等待的半小时里，我又要了两杯酒，但只喝掉半杯就吐在了洗手间。镜子里的人影面色惨白，眼下的青黑像是被人打过。我凑近镜子，突然看见自己的倒影变成了陈默的脸。
“你知道江午为什么走吗？“镜中的陈默咧嘴笑着，“因为他和我一样，终于发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
我一拳砸向镜子，裂纹从中心辐射开来，将那张脸分割成碎片。但声音还在继续：“酗酒、情绪化、占有欲强...谁会要你这种货色？“
第二拳下去，玻璃碎片扎进指关节，血顺着洗手池蜿蜒流下。奇怪的是我感受不到疼，只有一种解脱般的麻木。
“子初！“林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
我低头看自己血淋淋的手，突然笑起来。镜子的碎片里，现在映出的是江午失望的眼睛。“我以为你会过得更好。“那些碎片同时说道。
林悦强行撞开门时，我正蜷缩在墙角，抱着血流不止的手发呆。“你疯了？！“她扯下围巾裹住我的伤口，声音发抖，“需要马上去医院！“
我被半拖半抱地带出酒吧。冷风一吹，胃里翻江倒海，跪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恍惚间，有人轻轻拍我的背，递来一张纸巾。
“你值得被好好对待。“是个陌生的男声。抬头看见酒吧新来的酒保，他眼神温和，没有怜悯也没有欲望，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句话不知为何比陈默的羞辱更让我崩溃。我抓住林悦的衣角，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原来最可怕的不是被抛弃，而是连自己都相信了“我不值得被爱“的谎言。
医院的灯光惨白刺眼。医生缝合伤口时，我盯着天花板突然说：“我以前不会这样的。“
“什么？“林悦握着我的另一只手。
“喝酒。“我轻声解释，“以前喝一整晚都清醒，现在半杯就醉...像身体在抗拒酒精...“
林悦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你心里根本不想喝醉呢？“
这个可能性让我愣住了。如果连我的身体都在反抗这种自我毁灭，那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包扎完已经凌晨三点。林悦叫了车送我回她的公寓，因为我租的房子还堆满没拆的搬家箱。车上，我靠着窗户看城市夜景飞速后退，突然想起江午最后一次送我回家时说的话。
他说：“景子初，你比你以为的要坚强得多。“
当时我只觉得这是句敷衍的安慰。现在才明白，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骨子里的自毁倾向。
林悦的沙发床上，我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陈默和江午站在法庭上，我是被审判的犯人。罪名是：不配被爱。
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我摸出手机，删除了陈默所有联系方式，然后点开江午的朋友圈——一条横线。他要么删了我，要么停止了更新。
两种可能性都让我胸口发紧，但这次我没有哭。只是慢慢坐起来，看着阳光中飞舞的尘埃，第一次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连我自己都不善待自己，又凭什么指望别人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