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那个小姑娘正式入职诛邪司了,哎呦,时间过得真快,她肯定记不得我了。当初诛魔使一边带娃一边工作,没空管她的时候就跟兔子一样在司里乱窜,还用小裙子兜着野花送我。哎呦,老夫的那个心呦~”
“……”
“这小姑娘真拗啊,才这点事,念叨得老夫我头疼,还硬拉着我读了整整一下午的行动守则,正义感溢出了呀。我的仙君,老夫现在满脑子都是‘行动守则第多少多少条,未经允许不得’干这干那,以后跟她出去做任务得按照流程来啊!”
“……”
“虽然受伤是常态,但也经不住旁边有人一口一个‘老骨头’啊。女仙君,收了神通吧,我知道我不是小伙子了...多可爱的小姑娘,嘴咋就这么毒呢。”
“老夫知道为什么要受这罪了,找遍诛邪司就她一个年轻人,天赋太好没有伴,可不得逮着熟悉的薅嘛!老夫彻底悟了,得给她招个同龄人进来,不行,这事得立马跟她姐说去。”
“……”
焦珥缓缓合上了手上的玉册,这是咸明门推出的“美好时光书卷”,可以将瞬时的所思所想储存起来,广受寿命漫长的修士们喜爱。
咸明门亦属五十六门之一,以通灵、感应和同交之法闻名三界。
他推开窗户,巍峨的仙城沐浴在金光之下:
双丸跃海灼金鳞,羲和扬鞭碎玉宸。还是那两轮熟悉的大日,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晨。
水云楼内客人们狂饮后的酒气还未散去,弟子们正操着法术清理边边角角,二楼靠窗位置却还有昨夜的酒客。
盏茶的功夫,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来到了桌前,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落座,而是站在窗边,看着清晨的无方城。
“你找我做什么?”萧小炎问道。
“老头死了。”焦珥放下手中的杂录,两人视线没有任何交集。
“已经在查了,韩婴尸身丢失一事不小,荧惑守心郎也很愤怒。”
乙上的荧惑守心郎是山子分司的高层之一,负责监天测算,公冶雪蓑的荧惑斩谲中郎将便属他麾下。
“结果呢?”
少女沉默了片刻:
“那两只青铜镇墓兽确实是师命宗出产,但他们拒绝透露客人信息,师命宗作为八宗之一...我们也无能为力。”
“血笼花呢?”
“已经被收起来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
那日探墓后焦珥被暂时停职,他利用公器还出了事自然要出来承担责任,也因此必须通过萧小炎来获知事件的进展。
但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进展。
此时一只栩栩如生的水龙经过二楼,焦珥伸出酒杯,水龙自动分出一片龙鳞,飞入青瓷杯后化作澄净的清酒。
他一口饮下:
“当初诛魔使三人去西靖面试,唯公冶老头与我最合得来,之后他主动留在西靖护送我入司。”
少女轻抿红唇:“公冶前辈确实是司里最照顾后辈的。”
焦珥自顾自地往下说:
“来到无方城后除老头外也只有你与我相熟,至今不过月余,却给了我恍如隔世、物是人非之感,”他笑着摇了摇头,“你我皆岁数不大,说来我还长你几岁。”
“你考上仙官时诛魔使大人已经位高权重,没有那么多时间管你,想必当初也是老头带你入的司吧。”
晨光照在少女的脸庞,其神色皆模糊不明,颇有几分和光同尘的味道。
“萧小炎,我现在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谁杀了公冶雪蓑。”
空气突然安静。
良久,少女回应道:“我也想知道。”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第二个问题不用问了,你走吧。”
这次她倒是没有迟疑,直接转身离开,只是临到楼梯时停下了脚步,似是想说什么,但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离去。
两人自始至终没看过对方。
焦珥紧紧攥住酒杯,额头青筋显露,他不是不知该向何处发泄,而是震惊于萧小炎的表现,并且感到愤怒。
其实他并不缺这件事的线索,当初还剩两朵花时老头就笃定他会没事,换句话说,老头知道他自己一定会出事。
而他直到最后才看出来,说明背后之人手段极其隐秘,即使公冶雪蓑是当事人依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他向萧小炎询问“血笼花”是第一次试探,那株奇花作为摆在明面上的罪魁祸首,它的信息一定会向内部公开。萧小炎只说它被收起来,那大概率花上是没有手脚的。
可黑手又如何确保公冶雪蓑一定会选到出口呢?这样看来,手段就很明了了——
“能不知不觉间引导旁人的选择,此类功法绝对是有数的,这是第一个方向。”
“第二个方向,此人当时绝对在场,而且至少是金丹的修为,无方城的金丹修士也是有数的,只需要看他们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就能缩小范围,但以我此时的能力显然走不通这条路。”
至于第二条线索,就是典藏室内被修改的记录。只是查阅汔济草的资料,与韩婴相关的记录就已经被抹去,真正记载无方城历史的文献不用想也知道。
而修改典藏室的记录,有一个人是绕不过去的。
“曹既白!”
少女的声音在他脑海回响:
“这处典藏室由古祭酒曹爷爷一手设计,讲究天人合一,多依托自然地势,是他老人家的得意之作……”
“曹老设计完典藏室便一直在这里修行,贯彻他天人合一的理念,顺带看守机要……”
“曹既白绝对和空棺一事有联系,但设计杀害老头和韩婴尸身不翼而飞两件事不一定相关。”
“就先从这条线索下手吧,如果不是也能排除干扰项。”
还有最后一条线索,也是最让他愤怒的。
公冶雪蓑被害必然是有理由的,结合他的荧惑斩谲中郎将一职的工作范围,应该会有所头绪,所以他从守心郎那边借来了老头平日里的杂记,而这才是他真正想问萧小炎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不过是想诈一诈她,他是真没想到少女竟然可能涉足其中!
“突然询问‘谁杀了公冶雪蓑’必然会让她以为我将她当作了知情人,但她的反应...竟然不是直接反驳然后质问我,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否认...”
“毕竟是刚到18岁的少女,哪怕是世家贵女也露出了破绽,如果她与事件相关...萧家不可能不知情,却是把我也暴露出来了。”
但焦珥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身安危上,而是...怒火滔天。
“萧小炎...”
“你是怎么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