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金属烧灼的焦糊味,灌入林宇的鼻腔。他猛地睁开眼,视网膜上残留着爆炸时的刺目白光。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人将铜钟扣在他头颅内反复敲击。他试着移动左腿,却发现自己被卡在扭曲的飞机座椅缝隙中,钛合金支架深深嵌入小腿肌肉。
“见鬼……”他咬紧牙关,右手摸索到支架边缘。掌心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混杂着血液的黏腻。海浪拍击残骸的轰鸣声中,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三米外的海面上,一具空乘人员的尸体随波浮沉。制服领口被撕裂,裸露的皮肤下透出诡异的青紫色纹路,如同古籍上的篆刻文字。林宇眯起眼,右腿的青铜关节突然发出细微震颤,与那纹路的频率微妙共振。
“咳——!”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咸涩的液体溅在金属支架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右腿的仿生神经传来刺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骨骼间游走。这是自父母失踪后,他第一次感知到机械肢体与血肉的共鸣。
机舱深处的碎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瓷器崩裂的脆响,混杂着海水涌入的汩汩声。林宇艰难地扭过头,透过变形的舱门缝隙,瞥见一道窈窕身影。
那女子跪坐在头等舱通道的积水中,靛青广袖长袍被海水浸透,紧贴着纤薄脊背。散落的银针在她周身漂浮,针尾缀着的翡翠珠饰随潮汐起伏,在幽蓝水光中排列成北斗七星的阵型。她的手指正按压在一名昏迷男子的颈侧,三根银针刺入天鼎穴,针尖随呼吸节奏微微颤动。
“劳驾,按压此处。”女子忽然开口,嗓音清冷如碎玉。她未回头,指尖精准点向男子脐下三寸。林宇下意识伸手触碰,掌心却传来异样的脉动——仿佛有无数活物在皮肤下游窜!
“你——”他话音未落,女子倏然翻转手腕。金簪自她发间滑落,寒光一闪,刺入男子曲骨穴。深褐色液体自针孔喷射而出,溅在舱壁的逃生指示牌上。腐蚀的塑料表面竟浮现出《黄帝内经・灵枢》的残页,墨迹如蝌蚪般游动。
“改良版钩吻毒素,暂时阻断神经传导。”女子碾碎一枚朱砂色结晶撒入伤口,溃烂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成蜡状,“别碰海水,里面有东西。”
林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这才注意到,女子腕间缠着一串沉香木珠,此刻正渗出琥珀色黏液。黏液触地的瞬间,地板上的藻类迅速枯萎,蜷缩成焦黑的颗粒。
舱尾突然传来金属变形的巨响。
“救命!这玩意儿卡住了!”娇叱声刺破死寂。林宇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高定套装的年轻女子正用高跟鞋猛踹餐车。断裂的珍珠项链散落一地,在舷窗透入的月光下排列成奇门遁甲的九宫格。她的纳米纤维防护裙下摆撕裂,露出小腿处泛着冷光的战术护甲。
林宇拖着伤腿挪近,右腿关节与餐车金属摩擦出刺耳锐响。那女子闻声回头,妆容精致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愕:“你是……咏春林家那个实验体?”
他身形一滞。这个称呼像一柄冰锥刺入太阳穴——二十年前父母参与“天枢计划”的传闻,以及右腿被植入青铜合金的童年阴影,在此刻悉数翻涌。
“舒瑶,国家非遗保护中心特派员。”女子迅速恢复镇定,用口红在舱壁写下经纬坐标。荧光物质勾勒出的符号竟与林宇怀中《武经总要》残卷的批注重合,“不想死的话,两小时内赶到东北礁盘。”
烈日炙烤珊瑚礁时,四人已爬上临时搭建的避难所。
林宇的伤口凝结着盐霜,仿生右腿在高温下泛出青铜特有的冷光。浅滩上横陈着更多遇难者遗体,每具尸体的太阳穴都插着陨铁长针。针尾雕刻的狻猊图腾随潮汐震动,在礁石表面蚀刻出《青囊书》的残章。
“别碰尸体。”风信子——那位靛青长袍的女子——用衣袖卷住林宇手腕。她拆解腰带暗扣,三百枚银针悬浮空中,针尖指向十二尊破浪而出的青铜人偶。人偶手持的罗盘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舒瑶胸前的家族徽记上。
林宇的右腿突然爆发剧烈共鸣。贴身收藏的《武经总要》残卷自动翻页,泛黄纸页上的航海图与青铜铭文交融,显露出赤道附近某座未标注的岛屿坐标——与二十年前父母参与的“蓬莱科考队”失踪地点完全重合。
惊雷炸响的刹那,真相如闪电劈开迷雾。
舒瑶的金簪指向机舱深处。木雕赑屃神兽卡在变形的舱门间,口中衔着的青铜卷轴缓缓展开。当月光扫过卷轴表面的《伏羲六十四卦》时,篆文突然液化流动,与银针阵法的光轨交织成双螺旋结构。
“这不是空难。”林宇的机械手指深深抠入礁石,青铜关节与星槎残骸的震动频率完美同步,“我们是被‘天枢计划’选中的活体密钥……”
海浪在此时暴涨,十二尊青铜人偶的眼窝迸发青光。舒瑶的纳米裙摆瞬间展开成电磁网,风信子的银针阵列化作漫天流星。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深海之下,一座形似《考工记》记载的青铜舰队正缓缓上浮。舰身镌刻的星图,与林宇右腿的经络纹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