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感触

她从训练场绕出来,顺着一条偏路往别墅方向走。

山风吹过竹林,路边杂草被压得整整齐齐,石板路边还湿着,像是有人刚扫过。

没走几分钟,前方一阵说笑声传来。

几个村民正挑着山药和水桶往回走,衣服上沾着泥点,裤腿卷得高高的,正边走边聊什么。

他们远远看见许青曼,脚步一顿,彼此对视了一眼,但没有敌意。

一个老太太微笑着先开口:“你也是这边住户啊?没见过你。”

青曼走近,语气温和:“刚来几天,四处转转。”

一个老头儿边走边说道:“山这几年变化大啊,以前哪儿有这种水泥路和灯,全是土道。”

另一个接话:“现在还修了医院和学校,我孙女都说她们新教室比镇上的还干净。”

许青曼听着,只是微微一笑。

她没急着表明身份,反倒问了一句:“你们认识王磊吗?”

村民们对视了一下,然后几乎同时摇头。

“没见过几次。”

“是个年轻人,话不多。”

“不过他修了我们后山那条桥,不然下雨天娃娃都上不了学。”

“还给老村那口井换了水泵,这几年吃水就没断过。”

“前年冬天给村里送煤的事,你记不记得?他安排的。”

说到这,几个人都点头,语气里透出一种土得干净的尊重。

“听说还是个读书人,但不爱露面。”

许青曼听着,心里忽然一动。

——这些事,她都没听王磊说过。

可这些事,村里人记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好像还有她没看懂的一面。

“那他人平时在村里走动吗?”

“少得很。”一个老太太摇头,“也不出席啥活动。”

许青曼笑了一下,轻轻点头。

“谢谢你们。”

她没解释她是谁,也没解释为什么要说谢谢,只顺着那条路慢慢走下去。

身后,几个村民还在聊,声音被山风吹得飘飘忽忽:

“现在住山上的人都不一样咯,以前哪有姑娘穿得这么精神上来晃的。”

“诶你说她是不是也跟王先生认识?”

“不知道,不好问。”

“看着不像坏人,挺干净。”

她走出几十步,忽然回头看了眼那群人。

夕阳照在他们挑着的担子和背影上,连脚步声都踏在石板路里。

第二天,山上天气阴了些,风吹得更软。

许青曼没有再出门。

她只是简单洗了个脸,把头发扎成松松的一束,就窝在别墅二楼的茶室阳台,懒洋洋晒了会儿太阳。

没人来喊她,也没人问她今天去哪。

徐丽萍早上起来吃了点早餐就办事去了,李倩让林阿姨送了碗补汤后就进了书房,说是要核一份年中财务;贺青桐一早接了电话,背了个医包去后山的药地调方子。

没人管她,真的没人管她。

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晾在这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信任。

她从阳台走下来,正好看见王周一和王周二一前一后从林阿姨那里端了两碗鸡蛋羹,正准备溜去楼下书房。

“你们俩干嘛呢?”

“给妈妈送饭!”

“哪个妈妈?”

“大的那个。”周二比了个手势,笑得一脸天真。

她被逗笑了:“你们区分妈妈靠个头是吧?”

“那你们要不要一个新妈妈?”

两个孩子一听,不约而同歪头看她,半晌才又笑了:“你不是早就是了吗?”

这一句,轻飘飘,却像一根针似的扎进了心口某个柔软处。

她没说话,只伸手揉了揉两人的头。

这一天,她就没再出去。

周一周二缠着她搭积木、讲故事、玩拼图,还让她试喝他们偷偷调的“药水”——其实是李倩柜子里偷来的红枣茶和盐混在一起,咸得她差点一口吐出来,但最后还是忍得了。

林阿姨在一边看着,笑着摇头。

“你这样啊,以后是得惯坏两个小祖宗了。”

她不吭声,只抿了一口白水,坐在藤椅上看着两个孩子翻箱倒柜,心里一阵一阵泛起波澜。

她以前只认可王磊。

她赌王磊的眼光、赌他的背景、赌他的手腕。

可她现在开始承认——她赌对的,从来不只是王磊一个人。

昨天她走了一圈,看到的那些酒店、中医院、学校、药地、训练场……哪一样,是王磊“亲自干的”?

哪个地方是靠王磊一个人“想起来”就能运转起来的?

没有,都是那三个女人撑着的。

徐丽萍安排得稳,一张嘴说话不多,但层层有逻辑;

李倩一边怀孕一边工作,听说至今没出过一次错;

贺青桐整天泡在药材地和医院。

她这才真正明白:

王磊不亲力亲为,但他这条路走得远不远——是看这三个女人愿不愿意发自内心地撑着他。

而现在的样子,不是愿意,是早就认下来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只是刚刚好——来得正是时候。

几天后,山上的雾散得早,天光也透亮了些。

早饭刚过,赵衡的电话打了上来:“李总,我人到了,车也到了。”

一共两辆,都是丰田阿尔法,车身崭新、配置顶级,王磊前几天安排他去提的。

别墅门前的石板小道上,车辆刚停下,阳光落在车顶,反射出一道道平静的光。

许青曼站在廊下,已经换好了下山的衣服,一身利落的深灰风衣,头发高高扎起,干净清爽。

“车到了?”李倩看了眼赵衡,语气轻快。

赵衡点头,刚要问接下来怎么安排,就听见徐丽萍从屋里走出来,语气平静:

“青曼,你那辆先别开走了,车先留山上。”

青曼一愣:“我车先不开了?”

“嗯,”徐丽萍点头,“你那辆平时开得多,太显眼,而且现在身份不一样,车也该换换。”

她转头吩咐赵衡:“你回头再送一辆新的上来。”

“这几辆车就是拿来用的,不用讲谁先谁后。”

赵衡应声:“行,我马上就去办。”

青曼看着眼前那辆全新阿尔法,没多客套,只淡淡说了句:“听姐的。”

徐丽萍笑了笑没说话。她目光转向梁寒:“路上注意安全。”

梁寒点头:“好。”

青曼没再说话,走到车旁,打开车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别墅——窗台边挂着刚洗的纱帘,后院有晾着的药草,一切井然有序、安稳得像从没变过。

她轻声道:“下山去了。”

徐丽萍站在石阶上,阳光照在她的肩头,整个人显得安安静静。

她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得轻,却清楚:

“经常回来。”

话到这,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眼神柔了几分:

“对了——王磊,其实是个中医。”

青曼动作一顿,扭头看她,眉梢微挑:“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个中医。”

徐丽萍语气依旧平淡,好像只是随口补充一句路况一样的轻松。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感慨:

“只是他不爱说,也懒得讲。”

青曼站在车门边,手还搭着把手,眼神落在徐丽萍脸上好一会儿。

“你是说,他给人看过病?”

“看过,也救过。”

“在哪儿?”

“就在这山上。”

“治过谁?”

“很多。”

“那为什么没人知道?”

徐丽萍轻轻一笑,目光落在山下那片雾气之中:

“他不愿别人知道。”

青曼没说话,过了半晌,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

“怪不得。”

她说完这句,拉开车门坐进去,动作干脆。

车门合上的那一刻,她最后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的徐丽萍,低声说了一句:

“我会回来的。”

徐丽萍微微颔首,目光平静:

“我们等你。”

车缓缓启动,沿着山路驶下去。

山上的风吹起纱帘,轻轻晃了晃,阳光从窗边撒进来,后院的药草还在慢慢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