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往

夏景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片土地。

三千年时间过去,这地表之上,过往的一切痕迹都已经被岁月抹平。

曾经耸入云霄的宫殿、庙宇都已经化为尘土,只剩下广袤的绿色森林。曾经同门故旧的音容笑貌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白云苍狗,随风悠悠。

循着记忆中的地点,他的脚步缓缓步入地下。

当初那场大战过去之后,他曾在那位准皇强者的陪同下,秘密地来到此处。收敛了一些同门、长辈的遗骨和旧日熟悉的残缺物品。

在这地下的深处,建造了一处不为人知的墓地。最后请那位老前辈施加禁制,彻底与世隔绝。

也正是那一天,他在师妹、师傅、大长老,还有其余同门的墓前立誓,有生之年势必杀尽至尊,屠灭禁区,以报此仇!

如今,时隔几千年,他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达成当初的誓言,也没能将昔日的仇敌一一了结,只是堪堪斩杀了一个当年背刺的石矾。

“师妹,师傅,还有大长老,诸位同门,我把石矾的头带来了。”

夏景提着石矾的头颅,放在那些墓碑前。随手掏出一壶酒,为诸位同门斟了一遍,而后自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他的神情十分落寞,完全看不出是方才似神若仙的人皇。

穿越到这遮天世界,他自小便是一个孤儿,之后便被师傅发现,领进了齐仙教,将他养育成人,教他修行。

对他来说,师傅不仅是他修行路上的领路人,更是如同父亲般的存在。两百年的时光,两人早已情同父子。

夏景记得,自己当初只用了区区两百年的时间便修至大圣境界时,师傅他老人家是多么的高兴啊。

记忆中,师傅容光焕发,面色红润地完全不像是几千岁的人。

师傅笑着说:“以后你当人皇,我当太上皇!”

师傅拉着他畅饮了三天三夜的酒,那天晚上还笑着说要把女儿嫁给他,到时候直接亲上加亲,要让夏景伺候他一辈子。

师傅的女儿……

对,还有师妹。

师妹是师傅的独女,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在他的印象里,师妹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性格却比他强势很多。小时候,因为和其他弟子格格不入,总是撵着他去干这干那。这一来二去,他和那些弟子们也熟络了起来。

踏上修行之路后,师妹性格就寡淡了些,但也经常拉着他偷偷溜出山门去行侠仗义。

其实哪是什么行侠仗义,每次下山,都是去凡人的市坊吃遍各种美食。

然后每次都嘴里塞满东西,鼓囊囊地对他说:“师兄你阔千万不要告诉窝爹啊。”

虽然每次都能被师傅知道痛打一顿,然后痛的眼泪汪汪地还要求他这个师兄,偷偷去山下给她带点好吃的。

成年后,师妹就有些羞涩起来了。

看见他光着上半身小脸便腾得一下羞红无比,引得夏景大嘘。

只可惜……

唉。

往事历历在目,却早已如过往云烟,那些旧日的人如今只能活在记忆里,而后任由时间侵蚀,慢慢褪色泛黄。

“人皇!人皇!人皇!”

想着想着,夏景感应到这外面有很多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夏景收拾好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待我下次回来,请你们尝尝至尊的血酒!”

饮下最后一口酒,他果决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只小小的空空的酒壶,立在墓碑前,传来久久的回响。

………………

外面。

诸多人族汇聚在一起。

他们伤的伤,残的残,但精气神却一扫方才的绝望与低沉,意气风发。

他们中间,躺着一位遍体鳞伤的年轻人,其整副身躯似乎都要破碎了一般。

“身子这么冷,又伤的这么厉害,看样子真的时日无多了。唉,多好的孩子啊……”

一位老者手放在年轻人手腕处,只是轻轻地感知了一下,他的这只手便冻若冰僵。

“咦?”老者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奇怪,怎么会这么冷?这冷的都有点不合常理了。”

“人皇呢,不是说有人看见人皇了吗?人皇既然在,我们何不求求他?”这时,有人开口道。

有人指了指年轻人,“声称看见人皇的人就是他。”

众人默然。

他们只看见了一抹金光,但究竟是不是人皇,还犹未可知。

有人犹豫了一下,提议道:“试一试吧,万一那真的是人皇呢?反正咱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老者叹了叹:“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

这名年轻人当时挺身而出,近距离直面那青灵鹏族守卫,承受了很大一部分攻击。此刻侥幸未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于是,众人短暂地讨论了一番,便决定直接将人皇给叫出来。

“是活是死,便看这小伙子的造化了。”老者叹了叹,跟着众人一起喊着。

“人皇!人皇!人皇!”

“何事?”夏景适时出现,问道。

他出现之时,便收敛了自身神力。否则以他皇者的威能,仅仅只是看他们一眼,这些最高不过神桥的修士便会瞬间化为一团血雾。

“天哪,竟然真的是人皇!”

“没想到人皇居然如此年轻,如此英俊伟岸!”

“参见人皇!”一阵叽叽喳喳后,那领头的老者带着众人匍匐跪拜。

“无需跪拜,你等起身吧!”

老者起身,指了指那年轻人,恭敬道:“我等无意打扰人皇。只是这孩子受伤太重,伤势又很奇怪,我等难以治疗,故才央求人皇。”

寻常的伤势,对于这些踏上修行路的修士来说,只要不是凉的只剩一口气,都能将其治愈。

但这年轻人的伤势实在是太过奇怪,他们完全无从下手。

“一股奇怪的冰寒,这种体质……难道是?”

夏景眼神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年轻人,眉头微皱。

他手一招,卷起年轻人,化为流光离去。

“此人我带走了,你等勿虑。”

天际廖廖的声音之下,是下方众人恭敬的鞠躬。

“遵人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