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乡 回娘家

第39章 回乡 回娘家

李家庄很快就出现在眼前,过了桥就到了。纪刚到桥头的时候停下,玉米便按婆婆交代的,从包里拿出一扎金纸,分别放在桥头两侧的石狮脚边,这才上车驶进李家庄。

李家庄变化很大,沿路都是楼群和农民的别墅,十米宽的水泥道两侧种了花草,偶尔几个小青年骑着摩托车吹着口哨从身边飞驰而过。又经过一座桥,桥两边是绿油油的菜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拦腰穿过,远远看去,像条白色的丝绸腰带。青草岸上,几头黄牛依稀可见。

摩托车在李宅前停下。李妈妈早已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张开双臂叫着:“外甥仔,你来了呀?来看外婆了?”

小纪强“咭咭”地笑着,在外婆怀里挥舞着两只小手,逗得李妈妈眼睛都笑成“一线天”。

玉米一回到李家就放松下来,连日来她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呆在纪家的那几天,她总觉得很压抑,要小心翼翼地说着每一句话,最让她头痛的是,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她总是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躲进房间,却还总是担心谁会掀起门帘看到。农村真是没有隐私的地方。

回到李家就不一样了,李爸爸总是呆在房间里看一些历史评书,诸如《三请薛仁贵》、《五虎平西演义》什么的,用不着担心他会冒冒失失地闯进谁的房间。

农村是不兴大白天关门的,但是回到李家,李玉米想她喂孩子的时候即使把门关了也不怕谁会猜忌。

玉米房间里的摆设似乎没动过,一架录放机还摆在桌上,只是蒙了一块红色的纱巾。旁边的笔筒里依旧放着几支笔,钢笔里的墨水、圆珠笔芯的油墨早已干了,写不出字来。几箱子书依旧堆放在墙角,用一张报纸盖着。

玉米问李妈妈:“怎么不见我爸?”

“乌鸡她爸爸王珍最近说要组织什么‘有闲西乐队’,把你爸叫去了,让他帮忙找些人加入,每天要挨家挨户地去问,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根长长弯弯的管子,拉拉吹吹的吵死人!”

见李妈妈不胜厌烦的样子,玉米忍不住笑起来:“这不是很好吗?培养一些业余兴趣,晚年生活就不会很寂寞啊!再说,等我爸学会了吹西乐,让他吹给您听听,陶冶情操,这不是蛮好的嘛?”

李妈妈嘀咕着:“一说到这个,你们三个孩子都护着他了。”

玉米笑嘻嘻地:“护着我爸还不等于护着您?一家人还说两家话了。”

李妈妈害臊起来,站起身道:“不跟你说了!你这囡仔,都当妈了,说起话还是这么不正经的。”遂抱着纪强走出房间,下楼去。玉米也跟着下楼。

李爸爸正在客厅同女婿交谈,大概是刚回来,一把长号放在桌上。见到外甥,李爸爸便去逗他,偏偏小家伙不买他的帐,嘴一扁哭了起来。

李妈妈恼了起来:“整天就那副哭丧脸,难怪连孩子都不喜欢你。”

玉米忙说:“妈真是的!孩子那么小,懂什么呀?见了谁还不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屎一会儿尿?”

李爸爸只是笑着嘀咕了句什么,就拿起长号回房间去了。

临近中午,李姐姐和丈夫也拖儿带女回娘家来了,姐妹俩两年不见,都打量起对方来。

“姐姐倒是越活越年轻了,满面红光呢。”

李姐姐笑道:“我正想探听妹妹,纪刚用什么把你养得这样丰满了,比没出嫁时还要漂亮几分呢。”

李妈妈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都差不多!差不多!”

“妈说的什么话,我孩子都七岁了,哪能跟妹妹比……”李姐姐说着,这才注意到李妈妈怀中的孩子,“呵,妹妹,这就是小纪强啰?长得真像妈妈。”

话题很快就转到孩子身上。李姐姐跟孩子要了根棒棒糖逗纪强,纪强还真像模像样地舔吸起来,几个人都笑了。

李家儿子这时刚从朋友家回来,见到姐姐妹妹两家都在,一下子还真不知该问候谁了,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敬。三个男人就这样拿着烟递来递去:“来来,抽我的抽我的!……”

一时之间,李家热闹非凡。

李妈妈大声叫着丈夫的名字,一边对女儿数落着李爸爸的不是:“你爸爸就是那副德性,一回到家就躲进房间,像个做月子的女人……”见李爸爸出来,李妈妈把小外甥送他怀里一送:“孩子你先抱着,我去做午饭。哄一哄,别老拉着脸!”

李姐姐忙说:“妈,还是我去吧,你跟妹妹两年没见面,你们好好聊聊。”李姐姐说着,一边交代丈夫看好小儿子。

玉米忙道:“我来我来!姐姐刚到,还是歇着。妈,孩子就让纪刚抱吧。”

见姐妹俩抢着下厨,李妈妈笑呵呵地:“你们姐妹都别争了,都去做饭,三个孩子我来带好了。”

李爸爸嘀咕着:“三个孩子你怎么带?”

李妈妈眼一瞪:“我怎么不行?一个背着两个牵着呗!”

两姐妹就都笑了起来:“妈真是爱歹命……”

李妈妈说:“想当初我生你们三个孩子的时候,有谁能帮我带?你爸兄弟那么多,你奶奶都不知照顾谁家好。那时玉米还小,我就背着她赶着牛到山上犁那大片地……”

李爸爸道:“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这婆娘就爱逞强,年纪一大把了,还不服老。”

李妈妈生起气来:“我怎么就老了?就是把你剁成两块,放到筐里,我还能挑着跑得跟阵风似的快呢!……”

大家都笑了。

李玉米在家里是老幺,出嫁前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虽说打理过商店,但家务事还都是那个从乡下雇去的女店员做的。结婚后,她的厨艺也还是停留在炒炒青菜、西红杮炒鸡蛋的初级阶段。

姐妹俩恭维着对方的手艺,话渐入正题。

李姐姐说,她结婚这么多年来,其实经济上也一直不是很宽裕。最小的孩子现在也有三四岁了,准备让他入托,然后去找份工作,可现在工作都不好找,尤其是像她这种没学历又受家庭羁绊的女人,如果随便找份工作,赚的钱,除去一个孩子入托的费用已经所剩无几了。倘若带着两个孩子回老家,虽说能给丈夫减轻负担,可是两个人分居两地总不是办法。再说,农村教育相对落后,孩子上个幼儿园要跑大老远;农村要找事做也难,只能打零工,想进工厂找份长期工作,又无法兼顾家庭和农活,坐在家里等丈夫寄钱,更难。

李姐姐叹息道,他要是赚了钱还好,要是没赚到钱,或者赚得少了,那趁早别指望了。他说,我自己花都不够还能寄给你?不是有句话说,“穷家不穷路”吗?出门在外,身上没有钱怎么行?在家里就不一样了,有几分薄地种,间或做点粗活,想饿死也没那么容易。……男人还不都这么想?人是最现实的动物了。

这该是姐姐的肺腑之言吧。李姐姐结婚时玉米才十五六岁,无忧无虑的年纪,她从不跟玉米提起婚姻生活,就是李玉米结婚后,两姐妹平时也很少联系,更不用说互通有无了。而现在,对于姐姐的难处,玉米只怕是爱莫能助,她自己何尝不难呢?

李姐姐又道,还好,我早有准备,攒了点私房钱,哪天要有个青黄不接,也能救救急。妹妹,你存不存私房钱?

听到李姐姐问话,玉米感到沮丧,她哪有私房钱可存啊?李玉米说,出嫁时李妈妈把一部分嫁妆折成现金给她,不过结婚没几个月就花光了。她现在的经济状况,比起李姐姐来,也许更糟。她都没敢说跟哥哥借了几回钱的事。

李姐姐说,我结婚时也是那样的,还是妈想得周到,她毕竟是过来人。

玉米想起李妈妈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夫要瞒子也要瞒。对于下半句她依然没有头绪,也许要等孩子慢慢长大后她才能明白个中道理吧。

姐妹俩似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也是结了婚的女人谈得最多的话题——家庭:婚姻、丈夫和孩子。

姐夫对你还好吗?

沉寂好一会,李姐姐才茫然地说,不知道。他最近突然对我说他很后悔结婚。他说他是个爱自由的人本不该选择婚姻,因为婚姻让他牺牲了自由。李姐姐苦笑道,谁不是牺牲了自由甚至比自由更可贵的东西?女人有几年青春?

李玉米没有接茬,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季岚不结婚是对的,为什么人一定要按照别人给你的模式生活?为什么不能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婚姻也许不比爱情理性多少,许多人同样是盲目得一如飞蛾扑火。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人生苦短。用一生的时间去弄清自己为什么活着,是不是太累了?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但是无论如何,她始终觉得姐夫说那些话有些不负责任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说后悔实在不是很好的借口——也许只是经济压力太大吧。李玉米宽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