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李奎报咏史诗的研究范围

下面,我们就李奎报咏史诗研究的材料范围和咏史诗分布作一简要爬梳。就李奎报咏史诗研究的考察范围而言,《东国李相国集》无疑是最为要者,据《东国李相国集·全集序》,李奎报“嗣子监察御史涵,收拾万分之一,得古赋、古律、诗、笺、表、碑铭、杂文并若干首,请为文集,公可其请,分为四十一卷,号曰《东国李相国文集》”。而关于该集,李奎报另有《儿子涵编予诗文,因题其上》二首,其一曰:“雕刻心肝作一家,于韩于杜可堪过。假教百世行之盛,身后浮名奈我何。”其二曰:“草木同枯是我徒,区区诗卷不如无。茫然千载能知不?姓李人生东海隅。”(《东国李相国集·后集卷一》)从如上二诗强烈的时空感慨中,我们可以从“心肝”“茫然千载能知不”等词、句当中感受到暮年的作者对于《东国李相国集》雕刻的重视,因此我们更有理由相信,《东国李相国集》是李奎报咏史诗研究最直接、最重要的材料,而当下《东国李相国集》尽管有多种版本,但基本是古本之影印本。主要有1958年东国文化社以首尔大学校壬乱后刊本为底本的影印版,而本书所据版本则为韩国民族文化推进会大型影印标点丛书《韩国文集丛刊》中的收录本,该版《东国李相国集》分见于《韩国文集丛刊Ⅰ》和《韩国文集丛刊Ⅱ》,而底本则系首尔大学校奎章阁藏本(图书番号:奎5270)。除《东国李相国集》外,李奎报《白云小说》作为高丽时期四大诗话之一,对研究李奎报咏史诗也有很大参考价值。以下就《东国李相国集》及《白云小说》中李奎报诗歌整体分布暨咏史诗略作介绍:

全集卷一至卷十八,诗歌总数1233首(含卷一中赋六首),咏史诗数334首;

后集卷一至卷十全为诗歌,诗歌总数847首,咏史诗数186首。

研究李奎报咏史诗,仅仅局限于上述材料是不够的。关于咏史诗,曾有学者言:“笔者主张采用‘广义咏史诗’的概念,即不仅将咏史诗和怀古诗均作为咏史诗来认识,而且将所有的有韵之文均作为咏史诗看待。事实上,清人在《全唐诗》的诗歌分类上已经做得很好,观念已很开通,他们已将当时所能认识到的有韵之文几乎全部收入。”[21]此言未必全然有理,但具体就李奎报咏史诗研究而言,也还是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因为就李奎报文学创作言,韵文在其中占有重要地位,但如果我们放眼李奎报全部的韵文世界来考察其咏史诗,无疑将不利于较为集中地进行研究,而另外,如果我们仅仅将目光锁定到《东国李相国集》全集卷一至卷十八和后集卷一至卷十的诗歌部分,又恐有遗漏之虞。更为要者,诗、颂、口号、赞、偈等皆属诗体文学,若严格囿于字面定义而将其排除出诗歌范畴,恐有伤文学研究。韩国赵东一先生在讲到高丽时代佛教与偈、颂的关系时说:“这些偈颂在文学史上得到重视,被称为佛教诗。”[22]这就说明,李奎报所作的“颂”“偈”完全可以归入诗歌范畴。再如“赞”,正如有学者所云:“除了文学的母体之外,咏史怀古诗的另一个母体就是历史著作的赞论,如《左传》的‘君子曰’、《史记》的‘太史公曰’、《汉书》的‘赞曰’,等等。这些赞论往往以简要的语言对所记述的史实进行概括、总结、评价,其中多包含作者的情感倾向与思想观念。这些如以诗歌的形式出之,就与后来的隐括史实的咏史诗无异。”[23]进一步来看“口号”,据载,高丽武人掌控朝政的明宗初期,“时李仁老、吴世才、林椿、赵通、皇甫抗、咸淳、李湛之等自以为一时豪俊,结为友,称‘七贤’,每饮酒赋诗,旁若无人。世才死,湛之谓奎报曰:‘子可补耶。’奎报曰:‘七贤岂朝廷官爵而补其阙耶?未闻,嵇、阮之后,有承乏者。’皆大笑,又令赋诗,奎报口号,其一句云:‘未识七贤内,谁为钻核人’”。[24]而在《东国李相国集》中,则有着基本相同的记载:“又使之赋诗,占‘春’‘人’二字,余立成口号曰:‘荣参竹下会,快倒瓮中春。未识七贤内,谁为钻核人。’”(《七贤说》,《东国李相国集·全集卷二十一》),此外,《白云小说》中亦有相似记述。如上三种文献中,李仁老等人让李奎报“赋诗”,李奎报则成“口号”,可见,在李奎报等文人眼里,诗与口号,二者含义一也。我们不妨再结合李奎报具体作品看一下“铭”,《东国李相国集》全集卷十九有《小砚铭》一首,其曰:“砚乎砚乎,尔么非尔之耻。尔虽一寸洼,写我无尽意。吾虽六尺长,事业借汝遂。砚乎吾与汝同归,生由是,死由是。”而在后集卷十中,则有《砚池诗》一首,曰:“或问凡河池,有水从地出。云何此砚池,沾滴始盈溢。呼之以为池,其意似未必。我答子之言,于理无奈悖。此池非常池,凡目所未察。虽云区区洼,磨出词放逸。一磨所自出,花柳与风月。千磨及百磨,润色皇谟密。陶铸几诗人,沐浴几万笔。大或包天地,深可吞溟渤。砚池复砚池,万古元不渴。地涌与水滴,其终混归一。”从思想内容来看,二者基本一致,但前者名之为“铭”,后者名之为“诗”。因此,这一著作在《东国李相国集》全集卷一至卷十八与后集卷一至卷十部分的诗歌部分之外,另撷口号、颂、赞、偈、铭等诗体作品作为咏史诗的考察范畴,兹将统计数据和其中的咏史作品数目,分列如下:

年谱:“壬寅”条和“己酉”条分别出现全集和后集未录整诗2首,“戊戌”条和“己酉”条分别出现全集和后集未录残诗2首,共计4首,均系高丽明宗年间作品,其中咏史诗2首;

全集卷十九:颂12首、赞15首、口号3首、偈3首、铭9首、箴4首。以上合计46首,其中咏史作品11首;

全集卷二十一:《七贤说》中作者提到海左七贤文会上众人令其赋诗,“予立成口号曰:‘荣参竹下会,快倒瓮中春。未识七贤内,谁为钻核人。’”此1首属咏史诗;

全集卷二十四:《孙秘书冷泉斋记》记后题诗和《开天寺青石塔铭》,共2首,后者为咏史作品;

全集卷二十五:《王轮寺丈六金佛灵验收拾颂》和《洛山观音腹藏修补颂》,共2首,皆为咏史作品;

全集卷三十五:《故华藏寺住持、王师定印大禅师、追封静觉国师碑铭》等6首,皆为咏史作品;

全集卷三十六:《京山府副使礼部员外郎白公墓志铭》等4首,诔词3首,共7首,皆为咏史作品;

全集卷三十七:《吴先生德全哀词(并序)》等4首,皆为咏史作品;

后集卷十一:赞13首,咏史诗为4首;

后集卷十二:墓志铭2首,皆为咏史作品。

以上提及诗体作品共记87首,咏史作品共计为40首。

另外,《白云小说》中,现李奎报完整诗20首,部分提及者1首,共计21首,其中19首系《东国李相国集》中已录者(部分诗句稍有文字差别),有2首则为《东国李相国集》所未录者,此2首皆非咏史诗。

准此,李奎报诗歌总计为2171首,其中咏史作品560首,咏史作品基本占全部诗歌作品的26%,即约1/4。李奎报咏史诗研究即在此范围内进行。当然,需要特别说明的一点是,绝不可将以上数据视为圭臬,因为关于李奎报咏史诗作品,形似而实非或实是而形非者颇多,因而关于李奎报咏史诗的统计实在不是一件绝对可以做到的事情。此诚如有咏史诗专家所言:“由于中国诗人历史修养的普遍深厚,使事用典如数家珍,使得历史因素(典故等)在古典诗歌中几乎无处不在,因此我们遇到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内涵多少历史性才足以将一篇诗作定义为咏史怀古诗呢?”接下来一段中作者并就唐诗中咏史怀古诗言道:“我们仍无法为唐代的咏史怀古诗的数目作一个绝对精确的统计,因为咏史怀古诗与非咏史怀古诗之间的界限永远是一片可争议的‘弹性地带’,而不可能是判然分明的铁定分界线。”[25]而就李奎报咏史诗而言,情况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