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心崇拜:狄更斯共同体之境
- 李靖
- 1387字
- 2025-04-28 11:33:56
第一章 天真伴我行:匹克威克的共同体之路
匹克威克派的共同体之路,是狄更斯共同体之路的起点。在过往的《匹克威克外传》(The Pickwick Papers,1836—1837)研究中,学界一直在探讨一个问题:匹克威克先生身上天真、古怪的特质,是否在他遭遇社会现实时,有所改变?诗人奥登(W.H.Auden,1907—1973)认为,匹克威克先生是位业余骑士,在对现实世界有所感知后,他丧失了自己的天真(Auden 407—428)。金凯德(James R.Kincaid)拓展了奥登的观点,认为匹克威克像莎士比亚笔下的李尔王一样,必须在经历一次简化了的对身份认同的质疑后,才开始少了对世间的置若罔闻,多了人性和血性(Kincaid 129)。帕顿(Robert L.Patten)也认为“匹克威克的历险具有教育意义”(Patten,“Art”349)。与上述观点相左的是另外一种声音,米勒认为,匹克威克逃离了天真,但自始至终他的性情都没有发生改变(Miller,Charles Dickens 24)。约翰逊(Edgar Johnson)也认为,匹克威克是个在历险中一直保持天真无邪的骑士(Johnson 173)。按照哈代(Barbara Hardy)的观点,匹克威克在旅行中既没有扩大思想视野,感知力也没有提高,匹克威克处在一个被狄更斯赋予了特殊魔力的社会圈子里,这个圈子让他免于受到现实的伤害,和狄更斯之后的小说不同的是,匹克威克最终在现实面前不得不妥协,其表现形式就是把现实中刺耳的成分和甜蜜的成分区分开来(Hardy 99)。罗格斯(Philip Rogers)则认为,狄更斯不愿意承认匹克威克可能的改变,如果说匹克威克有所变化,那么这也发生在读者和叙述人身上,随着故事的推进,读者和叙述人透过对匹克威克天真表象的错误认知,看到一个更加完善的匹克威克,而其实这正是匹克威克自始至终的样子,狄更斯对匹克威克的天真所持的态度说明,《匹克威克外传》戏剧性呈现的并非是匹克威克转变的过程,而是对匹克威克真性情的逐渐展露(Rogers 21)。
上述研究存在一个共性,那就是都在讨论匹克威克的天真和他所感知的社群之间的关联。虽然上述论述并没有直面《匹克威克外传》中的共同体问题,但是尤其是哈代和罗格斯的观点,实际上已经暗示了这部小说的共同体主题。而且鲁宾(Stan S.Rubin)已经提及,《匹克威克外传》探讨了个体与共同体/社群之间的关系,在匹克威克与群众(the crowd)接触的过程中,他的仁爱之心屡遭考验,他不合时宜的天真也被狄更斯频频嘲弄,狄更斯也似乎乐于维系匹克威克的天真,当遭遇社会的丑恶面时,匹克威克会怒发冲冠,但他的愤怒与其说是个有识之士先知般的预言,不如说是孩子受到不公待遇后的发泄,随着小说一个章节的落幕,他又迅速回归到孩子般的无忧无虑之中(Rogers 22—23)。
匹克威克先生的“天真”真如鲁宾所说的那样,如此浅显吗?狄更斯在《匹克威克外传》中抒发的共同体思考是否还经得起更深入的推敲?这是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作为狄更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匹克威克外传》可以说是狄更斯共同体批评的前哨,匹克威克先生生活的有着驿站马车、小旅店,猎鹿绅士的乡村式的,以农为本的“快乐而古老的英格兰”(Merry England),正在逐渐转变为到处是铁路、贫民窟、工厂和城市无产者的都市化工商业国度,在新旧文明进退之间,狄更斯通过匹克威克的天真,展开怎样的探索?通过小说文本细读,以及本书论及的共同体理论可以得知,匹克威克先生的天真可以理解为与新世界的格格不入,也亦是乡绅匹克威克在文明转型期体验到的价值阵痛。在这部小说中,狄更斯以肉食消费为切入点,通过刻画匹克威克派在婚姻和群众两个场域的遭遇以及之后信任的重构,勾勒出以匹克威克派为代表的乡绅在新兴工业社会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