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舞台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过滤，洒在格拉斯哥喧嚣的大街上，透着一股闷热浓稠的质感。

下午的人潮比上午更加汹涌。

而在这沸腾的人海边缘，四个身影正艰难地随波逐流。他们努力维持着不引人注目的姿态，却与周遭狂热的节日氛围格格不入。

伊恩走在最前面，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推搡着前行，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误入沙丁鱼罐头的沙丁鱼，每一次试图调整方向或站稳脚跟，都会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力量挤得东倒西歪。

“见鬼的假期…见鬼的祭典…见鬼的人挤人…”他嘴里无声地碎碎念，目光却像探针一样，锐利地扫过人群的缝隙、店铺的阴影、以及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地方。

作为本地人，他对这座城市的熟悉成了唯一的慰藉，却也让他对眼前这失控的狂欢感到更深切的头疼。

讲真的，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遭参加这场所谓的盛大宴会。

“喂喂喂，干扰太强了，简直像进了信号盲区！”正当他郁闷之际，身后传来赛可敲击耳机的抱怨声。

赛可今天穿着一身宽大的，印着像素化哥特城堡的T恤，据说是他为了“融入节日氛围”临时买的。

虽然伊恩觉得不怎么搭就是了。

他头发依旧乱得像被轰炸过的鸟窝，脖子上挂着一个看似普通的运动相机，实则是经过伪装的便携式信号接收器，手里还捧着一个巴掌大的、贴满了各种贴纸的改装平板。

此刻他正烦躁地用手指疯狂戳着屏幕，屏幕上的信号强度条像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绿油油的字符不断报错。

“这地方的信号环境简直是地狱，到处都是蓝牙，音响的干扰波，还有某种更强的，说不清的干扰源，我都【蜘蛛】结的网都快把自己缠住了……”

一边抱怨，一边试图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稍微稳定的点，结果被一个大摇大摆的“百特Man”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把平板扔出去。

“嘿！看着点路啊！”

“也许……需要吃点东西？”马库斯温和的声音响起，他今天穿着合身的卡其色风衣，看起来像个温和的学生。

尽管身处虽然身处各种诱人小吃摊的包围圈，尽管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飘过去，但他手里拿着的，却是一个朴实无华面包。

他小口，珍惜地啃着，仿佛在品味某种珍馐，努力抵御着周围美食的诱惑。

他的目光同样警惕，但更多是扫视人群的情绪波动和异常聚集点，【无尘之地】的力量在体内静静流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Honey，当心脚下。”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在伊恩侧后方响起，带着与体型极不相称的关切。

赫克托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正如前面所说，混血种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哪怕是最不修边幅的赛可，底子也足以秒杀当红明星。

赫克托更是如此。即便他努力缩着脖子，试图减少体积，即便宽松的衣物尽力遮掩，那虬结的肌肉依旧将布料撑得鼓鼓囊囊，透出惊人的力量感。

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非但没有减损他的魅力，反而增添了几分粗犷野性的雄性气息，宛如一尊由力量与危险雕琢而成的活体雕塑。

若作比喻，那简直就是施瓦辛格与史泰龙的终极融合体Promax版。

他像一座移动的堡垒，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还得时刻注意别踩到蹦蹦跳跳的小孩或者踩碎地上的南瓜灯碎片。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巨大的、粉红色棉花糖，是刚才一个小女孩差点摔倒，他下意识扶住时，对方家长硬塞给他“表示感谢”的。

他拿着这个与他形象极度违和的东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又觉得扔掉不太好。

伊恩略显疲惫地回头看了看这三位“神人队友”，心里默默决定收回“觉得这些设定很带感”的念头。

不过……

伊恩微微扭头，看向人群外围的霍娜。

她的存在感一直很奇妙，明明顶着一头足以灼人眼目的头发，可一旦融入人群，那股鹤立鸡群的气势立马就被中和了。

她步履从容，甚至带着点闲庭信步的味道，仿佛周围汹涌的人潮只是背景板上一抹流动的色彩。那身清爽的牛仔短裤和帆布包，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误入节日的普通背包客。

但伊恩有一种感觉，虽然她前天自我介绍过，总觉得她还藏了些什么——不过，在场的各位谁还没藏两手？跟身后这群神人相比，霍娜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好吗！

“喂，伊恩！”赛可的声音带着雀跃从后方传来，“有猎物掉进我的【蜘蛛】网里了！”

这也是赛可言灵的另一种用法：他能利用电子信号在空中编织出无形的网。这种网对普通人毫无影响，却专为捕捉那些血统异于常人的目标而设。

比如，混血种。

在这种大型活动中出现混血种并不稀奇。但若突然涌入大量混血种，那就很异常了。

“能准确定位吗？”伊恩问道。

“不能。”赛可摇头，“人太多太杂了，他们那边应该也有类似我这种言灵的家伙，把我的‘蛛网’搅得七零八落。”

“看来是有备而来啊。”马库斯笑道。

他们前天在霍娜到来后，集齐了所有的印章，打开了任务书。

那页白纸上只有一句触目惊心的话：格拉斯哥“安息日”疑似遭龙类袭击。

而伊恩他们，便是深入此地的斥候。

按道理来说，既然身为斥候的他们此刻已经获取到了准确的信息，现在应该上报给执行部，让大部队前来处理。

但目前通讯似乎出了点问题。

伊恩看向依旧在跟通讯器搏斗的赛可，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一方能想到的，敌人难道就想不到吗？

现在怎么办？第一轮对决似乎已落下风。他们既无法掌控敌方位置，又无法联系总部。

不，其实还有一条路：直接撤离格拉斯哥。纵使对方手段再强，屏蔽范围也有限，只要离开这里，就能联系执行部。

但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会消耗大量时间。”赫克托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低沉的声音响起，手里那口未动的粉红棉花糖像个突兀的装饰品。

“加上这种人流量，交通早已瘫痪，想出城就得耗费更多时间——因此，这条路行不通。”

赫克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这个男人拥有着与硬汉外表完全不符的细腻。

“那该怎么办……”

“头儿，”一个声音从侧方传来。一直缀在队伍边缘的霍娜，轻盈地一个侧滑步，像尾灵活的鱼，从两个举着巨大发光镰刀的游客中间穿过，无声无息地贴近了伊恩。

“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这里太干净了，蟑螂一般不会在这里久留。”她轻声道，几缕金发滑落颊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所以，要不要去真正的舞台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