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颤抖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向浴室。冷水冲在脸上，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充血的眼睛，太阳穴上那道细小的疤痕。
“我被植入了林教授的记忆。“他对镜中的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可怕，“而他自己却因为阿尔茨海默病正在失去它们。“
这个认知让程默既恐惧又愤怒。他们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选择他？他的父母知道吗？
他回到客厅，疯狂搜索“林志远音乐记忆移植“。搜索结果大多是林教授早年的学术论文，但一条五年前的新闻引起他的注意：“国立音乐学院著名教授林志远宣布暂停所有研究项目，原因不明。“
在一个学术论坛角落，程默发现一条帖子：“听说林志远的'音乐记忆编码'项目被紧急叫停？有人知道内情吗？“回复只有一条：“涉及伦理问题。人体实验未经充分授权。项目组解散了。“
程默关闭电脑，感到一阵寒意。他可能是某个秘密实验的唯一幸存受体，而实验的主导者现在甚至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程默做出了决定：他必须找到苏芮博士，那个在记忆中出现的女科学家。她是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国立音乐学院的图书馆宏伟肃穆，程默站在期刊区前，手指划过一排排学术杂志。清晨七点的图书馆几乎空无一人，这正是他想要的——尽可能少的人见证他的调查。
三小时后，程默的眼睛因长时间阅读而酸涩，但他终于在一篇题为《音乐作为记忆编码载体的神经机制研究》的论文作者栏中找到了目标：第二作者，苏芮，国立医学院神经科学系。
电脑搜索显示苏芮现在是城西一家私立医疗研究所的主任研究员，专长是神经退行性疾病的音乐干预治疗。
城西医疗研究所坐落在郊区一个不起眼的办公楼里，没有标志，没有接待处。程默在停车场等了四十分钟，终于看到一个短发女性刷卡进入大楼——正是他记忆中那个苏芮博士，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
程默快步跟上，在门关闭前伸手拦住。警报声响起，苏芮转身皱眉：“您是哪位？这里不对外开放。“
“苏博士，我是程默。“他直接说道，观察她的反应，“林志远教授的病人...也是受体。“
苏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迅速环顾四周，然后一把将程默拉进门内：“进来。快。“
她的办公室狭小而杂乱，墙上贴满脑部扫描图和音乐频谱分析图。苏芮关上门，拉下百叶窗：“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教授的笔记本。“程默直视她的眼睛，“还有我脑子里越来越多的他的记忆。“
苏芮的手微微发抖，她倒了杯水，没有喝，只是握着杯子汲取温度：“林教授...他还好吗？“
“他得了晚期阿尔茨海默病，您不知道吗？“程默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尖锐。
苏芮闭上眼睛：“我知道。我只是...希望也许有奇迹。“她放下杯子，“你来找我，是想知道真相。“
“我被告知太阳穴的疤是小时候摔的。“程默指着自己的伤疤，“但实际上那是你们做记忆移植手术留下的，对吗？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苏芮深吸一口气：“五年前，林教授确诊早期阿尔茨海默病。作为音乐与神经科学交叉领域的顶尖专家，他知道常规治疗无法阻止病情发展。于是他加速推进了毕生的研究——音乐记忆编码技术。“
“将记忆转化为音乐？“程默想起笔记本上的话。
苏芮点头：“音乐能激活大脑的多个区域，包括那些阿尔茨海默病最后侵蚀的区域。林教授的理论是，如果将记忆编码为特定的音乐模式，就能绕过受损的神经通路。“
“所以你们做了人体实验。“
“最初只在林教授自己身上进行。“苏芮苦笑，“但当发现短期记忆迅速衰退时...他改变了主意。“
程默感到一阵寒意：“他决定找别人来保存他的记忆。“
“他需要一个音乐天赋与他相当的人。“苏芮的目光落在程默的小提琴茧上，“你是国立音乐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没有直系亲属会质疑手术后的变化。“
程默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你们就这么决定把我当作实验品？“
“我反对过！“苏芮突然提高声音，“但林教授坚持认为这是对人类知识的贡献。而且...他说服了我，如果成功，那些记忆对你也是宝贵的礼物。“
“礼物？“程默冷笑，“我每晚做噩梦，脑子里有别人的记忆碎片，这叫礼物？“
苏芮沉默片刻：“手术确实成功了，但...项目被学院发现了。有人举报我们进行未经授权的人体实验。项目被紧急叫停，所有数据被封存。“
“那我呢？为什么我没有这些记忆？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记忆编码被设计为渐进式释放。“苏芮解释道，“林教授担心一次性移植太多记忆会对受体大脑造成伤害。编码后的记忆应该会在几年内慢慢整合进你的记忆系统。“
程默想起那些逐渐清晰的梦境：“但林教授的病情恶化了，比预期更快。“
“他的大脑退化速度超出模型预测。“苏芮沉重地点头，“编码记忆应该在他完全失去记忆前就全部转移给你，但现在看来...转移过程被打断了。“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西装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口：“苏博士，所长想见您。现在。“
苏芮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好的，马上。“她转向程默，声音极低：“今晚八点，城东老码头17号仓库。别被跟踪。“
然后她提高声音：“感谢您对我们研究的兴趣，但恐怕目前没有适合您的临床试验。保安会送您出去。“
西装男子紧紧跟在他身后，直到他离开大楼。程默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他坐进车里，双手紧握方向盘直到指节发白。今晚，他可能会得到所有答案。但一个更大的问题浮现：谁在监视苏芮？为什么他们对五年前就被叫停的实验仍然如此紧张？
后视镜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启动，跟上了他的车。程默的心跳加速——看来他已经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