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酒馆

静谧的火车站矗立在月光之中,尚未消散的蒸汽于高空缥缈。

铁轨上停放着结束运营的火车,红白相间的火车车厢,如同白纸上渲染着血,车头镶嵌的银制十字架徽章,近乎车灯般明亮。

这是位于奥兰登市中心的国王十字车站。

作为主打廉价的运输中心,承担着奥兰登七成左右的客运和贸易压力。

所以,即使是深夜。

火车站的售票口依旧亮着一盏煤油灯,还有售票员正在工作。

提着行李的奥兰登市民排队买票,一个个进入车站。

而随着售票进入尾声。

一列火车从车站中驶出,冒着滚滚蒸汽,最后缓缓停靠在月台。

车门打开,市民们陆续检票上车。

而在国王十字车站门口,一个衣衫单薄的跛脚女人,正牵着一个神色茫然的小女孩,似乎在等待谁。

女人听到了最后一列火车驶出的鸣笛声,不由紧了紧握住小女孩的手,也很是不安。

她们今晚就要离开这里,这个令人厌恶的城市。

但她们过于贫穷,甚至连购买火车票的钱都没有。

而那个男人说他会准时带着钱过来,将她们送上火车。

在不安即将攀升到极致时。

终于。

朦胧的雾气中,一个魁梧的男人大步朝车站走来。

“抱歉,因为一些事情来迟了。”

西弗看了眼月台处滚滚的黑烟:“好在没错过最后一列火车。”

“里瑟先生,您没事吧,身上的血……”

梅菲娅见到西弗来了,粗糙的脸上露出笑容,可随即她见到西弗风衣上的血。

“只是老鼠的血。”

西弗不在意说着,低头看向海莉,想要挤出一些笑容,但最后仍旧是淡漠的样子:“离开这里后,好好读书。”

他本想说一些走心的话,但想不出来,只好是老生常谈。

“可是……先生,妈妈还没来。”

海莉牵着梅菲娅的手,抬着那双湛蓝的眼睛,眼底深处,充斥着担忧与茫然。

她还不知道梅丽莎跳河自溺的事,所有人都在骗她,说梅丽莎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工作,归期漫长。

“海莉……”

西弗顿了下,抬手按住海莉的小脑袋,将她的头发揉乱:“你的妈妈会回来,你只需要每天坐在家门口等着,像以往等待妈妈工作回来时那样,嗯,她会来接你。”

这番只能用来骗孩子的话,似乎让海莉开心了些。

西弗将两只钱袋取出,递给梅菲娅:“这里有500索林,足够你开个店面维持生计,或者买间公寓出租。一袋金币,一袋银币。”

西弗之所以来迟,就是去将一部分金币兑换成了银币。

一个残疾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若出手全是金币,在混乱的世道未免过于危险。

“谢谢您,先生。”

梅菲娅擦了擦眼角,有太多感谢的话一时都说不出来。

“走吧,火车快开了。”

西弗并不是多言的人,拍了拍梅菲娅的肩膀,将一袋糖果塞给海莉后,便催促着梅菲娅去买票。

火车即将出发了。

梅菲娅牵着海莉,赶在售票口关闭前买了车票,走进了车站中。

西弗揣着兜站在原地,一直目送梅菲娅和海莉走进车站,火车鸣笛驶离月台,穿梭进雾气中直至消失,才低头点了根烟,嘶出一片烟气。

此时。

远处的黑暗中,那个人影一直尾随着西弗,从纽汉区来到了火车站。

他在暗中目睹了一切,确认了西弗偷盗宝石的用途。

在西弗走后,他就派人去追捕了飞猫,虽然飞猫那个狡猾的家伙逃脱了追捕。

但,只要能将西弗·里瑟抓拿归案,一切就算完美。

“探长,大个子似乎要离开了。”

幽暗的夜色中,传来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一只黑猫近乎凭空般出现,跳跃到了埃德加的肩头。

“你来了……但这似乎并不归属协会的管理范畴。”

埃德加探长对于黑猫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是低声说着。

“西弗·里瑟,一个憎恨着社会架构的狂人。”

“暴力、酗酒、殴打、谋杀……”

“病症感染高危群体,应当由守夜人协会提前进行监管。”

黑猫舔舐着猫爪上丝绸般的乌黑毛发,深邃的绿色瞳孔如同鬼火般晃动。

“好吧,我明白。”

“但这里地形宽阔,并不适合抓捕。”

埃德加如是说着,见西弗即将走远,便压低帽子跟随了出去。

当他走入黯淡的月光中时……那只黑猫已如阴影般消失不见。

……

在送走梅菲娅和海莉后。

西弗抽着烟,一路来到了东城区的水手酒馆。

这间酒馆门面并不大,门扉外棕色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粘赘着许多早已空洞的蜗牛壳,开裂缝隙中长出杂草。

但作为东城区最为物美价廉的酒馆,营业十几年来,这里都是东城区的贫民与工人买醉的最佳选择。

西弗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吐出一团烟雾,推门走进酒馆,吐出的烟雾也随之飘进酒馆,却是对这间小酒馆的空气质量没有一点影响。

这里几乎就是一只大烟囱,东城区的居民们围坐在木桌边抽烟喝酒,指甲缝中嵌着烟灰和黑色污垢。

虽然这间酒馆的卫生条件堪忧,属于贵族阶层呼吸一口空气就会肺结核的程度,但也是无产阶级唯一的消遣方式。

西弗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什么酒友,径直走到吧台边坐下。

“老样子么?”

见到西弗来了,酒馆老板,曾经是远洋水手的老比利,以嘶哑的声音说着,嘴里也叼着一只老旧烟斗。

“老样子。”

西弗将一枚先令拍在吧台上。

老比利很快从酒桶中给他倒了一杯麦芽酒,虽然制作工艺粗劣,但烈度不亚于那些好酒,以及一盘火腿和奶酪作为下酒菜。

西弗是水手酒馆的常客了,几乎每晚都会来,没有缺席过。

与此时吧台角落中的一个长胡子老头约翰,还有正徘徊于木桌间偷吃别人下酒菜的皮尔斯,并称为水手酒馆的[铁三角]。

麦芽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西弗逐渐有些微醺,以酒精压抑着那种永存心中的愤怒。

此时。

喝酒的工人们醉意中,就谈起了最近很风靡于奥兰登的一个连环杀手,绰号为[开膛手杰克]的家伙,热衷于袭击深夜独身的女人,用利刃割开羊羔般的肌肤,以某种仪式般的手法开膛破肚……

似乎男人们无论身份阶级,酒桌上永恒不变的谈资,就是狂人与女人。

西弗静静听着,点了支烟。

开膛手杰克……他在心中重复起这个血淋淋的绰号。

杀死一个该死的人……

只是感官上的刺激,并无精神方面……

一瞬的失神,西弗举起酒杯,一口气灌进了喉咙,胸口如同有火在烧。

他意识到,那种暴力的冲动再次出现了。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老比利瞅过来说着,如同礁石般皲裂的黝黑面容上,有些担忧。

不过并非是担忧什么别的,只是不想西弗因为什么疾病死在他的酒馆。

“继续倒酒。”

西弗捂了捂额头,什么都没说,将银币拍在吧台上。

铛啷啷~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那个人穿着亚麻色的外套,拢着风衣,戴着一顶深棕色宽边帽。

从穿着打扮上看,大概与西弗一样,是这个酒馆中为数不多的匠人,或是别的什么比工人阶级宽裕些的从业者。

男人见到坐在吧台边的西弗,径直走过去,坐在了西弗身边。

“先生,我们需要详谈。”

男人侧身盯着西弗,开门见山。

“滚,傻逼。”

西弗很烦躁,那种难以压抑的愤怒燃烧着他的大脑,这个阶段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基本素质。

“或许,该换种说法。”

“里瑟先生,你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

埃德加掀开外套,亮出那枚一角雕刻为皇冠的银制八芒星剑盾警徽,以及,那柄腰间的左轮枪。

……